命运开始转动的时候,不会有人会专程跑来告诉你。
改变命运的起点,也许就是你拍掉屁股上的土,擦干眼泪,倔强的站起身来的那一刻。
李元武草鞋都掉了一只,一头扎进了小苍山。
与‘追兵’的距离很快就拉开了,但也不能大意!
宋家那个老二,常年跟着老宋头进山采药,也算是半个山客,山路认的不比他少,腿脚也利索得紧,有他带路,自己不见得能轻易脱身。宋家老大是个常年下地干活的,胳膊上的劲道可不小,被逮到挨上几下可痛的很。至于其他的娃子都是这两人的跟屁虫,放开了打,常年挨揍的李元武能顶着两个放倒一个,倒是不惧。
一行人在山中你追我赶,夕阳西下,鸟儿们刚归了巢,又被他们惊得悬在枝头,‘叽叽喳喳’的怒骂不止。
……
村口的季福山心中也是怒骂不止,大哥季德海什么都好,就是好两口酒,都这个时辰了还未回来,必定又是喝酒去了。
“咦?你这个小娃儿,你过来。”
刚到村口,季福山就被村口的奇怪老头儿叫住了。
“啊...你干啥?”季福山瞅着他身后那张正面写着‘摸骨看相’,背面隐隐约约能看出来‘悬壶济世’四个大字的布幡,觉得有些好笑,这老爷子会的还挺多?
“你过来你过来!娃儿,让老夫瞅瞅。”带着黑色瓜皮帽儿的老头一个劲儿的朝季福山招手。
“哦!”季福山想了想,还是应了。这会儿怕是李元武已经跑到小苍山山根儿里了,自己帮不上忙,还是在这老老实实等大哥回来再去捞李元武吧。
与其闲等着,不如听听这糟老头子说话。从没出过村子的季福山,总是从大哥那里听到外边的各种人和事,对村子外的天地那可是十分向往。
村子里平日里也只有来收税的官儿和路过的货郎算是外人。收税的官儿,那自然是不敢说话的,货郎倒是见多识广,可季福山觉得他们讲的东西太无趣,无非是翻过了几座山,趟过了几条河,见到了个漂亮大姑娘,脸白奶大屁股圆,卖她一针一线笑得甜,无趣,无趣的很。于是他索性暂且不去多想李元武的处境,且看这老头子能讲点儿啥。
……
山势也越来越陡峭,娃子们周遭的桦木越来越少,眼看着就要进入稠密的松林了。
“哥,不能再追了,咱进的太深了,天麻黑了,老松林子里有狼。”宋老二眼见李元武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林地里,踪影全无,停下脚步向身后说道。
“哈批的野种李元武,敢跟老子嬉皮笑脸的,个头还没老子给墙上撒得尿高,老子非得逮到他,扔到猪圈里去。”送大佬啐了一口唾沫喊道。
“哥,咱喊着李元武回吧,爹跟我说了,娃子天黑就要下山,是山林子里的精怪定的规矩,坏了规矩,就会被一阵儿黑风抓回去做苦力,再也回不来了,哥!”宋老二是真急眼了。
“那...行的吧,老子也饿了,娘的饭也该烧好了,咱回去吃。”宋老大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
“成!”宋老二松了口气。
小苍山深处有些什么?没人说得清,因为这小苍山身后,就是十万深山苍云岭。倒不是宋老二有意吓唬人,再追下去,单是天黑了在山里迷了路都麻烦得很。
“那个谁,王犊子,你给李元武喊喊,让他别跑了,屁股撅起来挨咱一人一脚,咱就放他回去。”宋老大叉着腰,发了话儿。
哪知往常他一声令下便千军万马过江河的王犊子竟半天没反应,于是他有些恼怒的转过头去。
“狗子哥...咱怕是回不去了...”名叫王犊子的娃儿裤裆一片水渍,忽然哆哆嗦嗦的看着转过身来的宋老大说道。
“你念啥经呢?讲鬼故事呢?”宋老大没好气的碎了他一口。
“有...狼...真有狼...”王犊子指着不远处的草甸子,尿都快凉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娃子们齐刷刷的望去。半人高的草甸子里,影影绰绰亮着几点幽黄的光,分明就是猛兽的眼珠子。还不及细看,草甸子边上的树后,竟直接走出来几匹吊着舌头呼哧呼哧喘气的大‘狗’。
狗的尾巴是翘起来的,狼可不是。
山里的娃子,都晓得狼的厉害。寒冬腊月大雪封山,常有饿狼下山掏食,祸害村民家里圈养的牲畜家禽。这些狼会搭着‘人梯’,翻进院墙里,村里每年冬上与饿狼撕咬,被咬死拖走的大狗不在少数,往往都是满院子的血,触目惊心。
“狼啊!快跑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站在后面的几个娃子顿时惊慌失措的开始四散飞奔。
宋老二跟着宋老头虽然没有直面过狼群,但好歹听他爹讲过不少,其中之一就是遇到虎狼,抓紧上树,迟了就死定了。尤其最忌讳的就是在林子里乱窜,两条腿的人哪能跑得过四条腿的狼,于是宋老二忙扯开嗓子喊道:“别跑啊!上树,快上树啊!”
“上树...对!快上树!”宋老大到底年岁大一些,晓得利害,二话不说就往身边的树上爬去。
村里的娃儿,论上树,那可个个都是好手,也根本不晓得什么叫心疼衣裳,手脚并用,三下两下就能爬上直挺挺的树干子。
狼群反倒是不着急,优哉游哉的踩着枯叶,晃晃荡荡的向娃儿们靠了过来,仿佛是游园赏灯般惬意,许是秋季山里的动物们都紧着备过冬的油膘,各个肥美柔嫩,吃得狼群食欲不振。
宋老大惊恐的望着狼群,粗略的数了数,竟然有二十几只,这是撞进狼窝了啊,好你个李元武,够狠,居然带着我们进狼窝。
更令他惊恐的是,有个叫余柱儿的娃儿,竟然被吓破了胆,腿软的根本上不了树,在一颗树下颤抖着蹭了大半天,愣是挂不住树皮褶子,索性往地上一蹲,抱着身子开始大哭起来。
其他树上的孩子都急疯了,冲着余柱儿拼命的喊,甚至有个孩子折了树枝朝他脑袋上扔,期望能给他打醒了赶紧上树。
“对,对!扔东西,扔狼!”宋老大仿佛瞬间开了灵智,焦急的向其他孩子喊到。
于是一阵‘咔咔’的声音过后,小树枝纷纷如雨下,砸落在狼群中间。狼群被这突如其来的树枝雨惊得迟疑了一下,头前的几匹狼小心的躲避着落下的树枝,稍稍后退了些。
但也仅限于此了,狼群也终于被激怒,最前边的那只低着头嗅了嗅落下来的树枝,抬头看向树上的娃儿们,低吼着呲出了牙。
“妈呀!”余柱儿看到狼呲牙了,像个受惊的兔子,竟然不管不顾的哭叫着,往下山的路上跑去。
“完了...”宋海看着远去的余柱儿,以及脚下如影子般窜出去的几头狼,脸色一片苍白,忽然扯开嗓子大喊道:“救命呀!狼吃人了!救命呀!”
这一下,所有的娃儿都被传染了,开始疯狂的大喊救命。
只是,深山老林里,又有谁能来救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