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萧贵妃和皇上的面色均是凝重了起来，卢贵嫔一指身后的陈嫔：“皇上可还记得她？”
皇上眯着眼朝陈嫔看了一眼，脸色微微沉了下来，陈嫔走上前盈盈拜倒：“罪人陈氏叩见圣上万安。”她的声音甜糯糯的仿佛一碗醇香的米酒，让皇上不禁抬头又打量了她几许，开口道：“在冷宫这些日子你也瘦了不少，打扮得倒还算素净。”
今日的陈嫔与我在冷宫时所见的的确不大一样，不再像初到冷宫时那般委顿不堪骨瘦如柴，白皙而微微泛红的肤色代替了之前的一脸病容，身上的料子虽然陈旧，但那淡绿鲜嫩的颜色好似初夏一般清爽，一头青丝不过是以一枚铜环挽了，却倾泻下泼墨一般的顺滑，与那些雍容华贵珠光宝气的娘娘们相比，自带素雅的清新。若说着一身簇新樱红色宫锦的卢贵嫔是天边一朵红云，那么陈嫔便是清渠中的一叶绿荷了，在这样的初夏，自然是绿荷更吸引人一些。
只见陈嫔磕了个头道：“嫔妾……不，奴婢之前因为失子，伤痛之下口不择言，冒犯了皇上，到了冷宫后日思夜想悔恨不已，不求能够复位，只求皇上愿意宽恕奴婢当日的不敬之罪。”
果然皇上的声音缓和了下来：“也罢，当日的事也是朕太心急了些，你且起来说话吧。”
陈嫔眼含泪水地站起身来，道：“三日前的上午，冷宫里的嬷嬷因为身有要事，便打发奴婢去司火房领一些煤炭来，奴婢走过冷宫外那条偏僻的小道时，便远远地瞧见这位李美人站在小亭子里与人说话，那人接着像是递给了李美人什么东西，李美人初时并不肯接，后来才接到了手里匆匆离开了。后来奴婢从司火房回来的时候碰上了李美人，她手里拿着那个小纸包，脸色很不好，正与身边的宫女说话，奴婢好像便听到了麝香这个词。”
萧贵妃只是一言不发，皇上的面色却更加凝重：“你可是见着了容贵妃与李美人在说话？”
陈嫔摇一摇头：“不是，她是背对着奴婢的，奴婢站得远，虽看不清她的样子，但却看得出她要比容贵妃娘娘瘦一些，高一些。”她穿的衣裳是以去年江苏进贡的织锦做的，藕荷色带水纹莲叶的图案，宫里好几位位份尊贵的娘娘都有。说着她又努力思索了一下，犹犹豫豫道：“可是……那个人发髻上却别着一枚红荔串珍珠发钿，好像……”
皇上的面色微微一变：“你可看仔细了，真是红荔串珍珠发钿？”
陈嫔点点头肯定道：“奴婢不会记错的，那枚红荔串珍珠的发钿是南疆的贡品，宫里只有这一件，当时奴婢也是羡慕了好久。”
长久长久的沉默后，皇上冷笑出声：“哼，很好，很好，朕记得那时恰逢皇后生辰，朕便将它赏给了皇后。”他看一眼委顿在地面如死灰的李美人，沉声道：“夏准，皇后今日的身子怎么样了？”
夏公公急忙弯腰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的旧疾并不是什么严重的大病，昨夜虽是发作得厉害了些，但是御医们在那里照料了一宿，今早已经好多了，听说早膳结束后便去了太**里请安。”
皇上点点头：“那就好，传皇后过来吧。”
皇后来的不偏不忙，脚步从容，凤袍云髻，还有典雅的妆容均是一丝不苟，只是跟在她身边的并不是素日常见的碧若，而是一个陌生的新丫头。见了皇上，她施了一礼：“皇上这么急着唤臣妾来，不知所为何事？”
“皇后的耳报如此快，定然已经知晓了华音失了孩子这件事？”
皇后的脸上带了一丝惋惜之色：“臣妾已经听说了，想着妹妹昨夜折腾了一宿，今天早上兴许要歇息，所以本就打算着午膳后来探望妹妹。”
萧贵妃只是淡淡一笑：“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听闻皇后娘娘昨夜旧疾发作，还请娘娘好好保重凤体。”
皇上看着皇后，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表情：“那么皇后可知道，昨夜御医都在你的殿中，华音身子不适也找不到半个御医来瞧？”
皇后面色一惊：“竟有此事？”说着朝跟在自己身边的宫女微喝道：“既是如此，昨夜为何不来通报？”
跟在皇后身边的宫女委屈地缩了缩脑袋：“回娘娘的话，赵御医身子不适，孙御医兄弟又回家乡丁忧去了，新补上的御医还未来，除了太后娘娘身边的随侍御医外，昨夜您的旧疾发作得厉害，在宫里守职的御医统共也只有三个。可是桔梗姑姑后来不是去请皇上的手谕再招几位御医到宫里来吗？”
皇上瞥了夏公公一眼，夏公公垂下眼眸，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
说到最后陈嫔将的话，皇后脸上的一大块肌肉猛烈地跳动了一下，转向皇上和萧贵妃：“臣妾昨夜旧疾发作，御医为了给臣妾医治而耽误了妹妹的病，臣妾心有愧疚。但是臣妾绝没有动过半分念头想要谋害妹妹肚子里的皇嗣，臣妾可以发誓。”
说着她转向了陈嫔：“罪人陈氏不好好在冷宫反省自己大不敬的罪过，怎的在这里搬弄口舌是非污蔑本宫。瞧你这一身料子和打扮，倒是颇用了一番心意啊。”
陈嫔跪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对视着皇后：“皇后娘娘，奴婢并没有污蔑您，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若真有得罪之处，请皇后娘娘开恩饶恕。”
“好了。”皇上挥了挥手：“皇后也不必急着问罪，你且告诉朕，上回朕赏给你的红荔串珍珠发钿在哪里？”
皇后的面色有些僵硬，别过头去：“臣妾并没有带在身上。”
“那就让你的宫女立刻去你的昭阳殿把它拿来。”皇上的声音里有一丝的怒气。跟在皇后身边的宫女低了低头，匆匆忙忙地跑出了暖阁。
桔梗悄然走到我面前低声道：“初月，娘娘昨日的晚膳和今日的早膳都没有用，我担心她的身子受不了，你且去小厨房做些东西给娘娘垫一垫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