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生生吞入了一颗毛栗,那硬刺直教人胸口发痛,喉干舌燥,说不出话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后,我才勉强朝着清儿一笑:“你放心,我没事。”
可是脑海中仿佛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着“阴谋”这两字。如果丽嫔的话不是疯话,那么……那么……那么我们家族就是被冤枉的。十年前的谋反之罪,家族的覆灭,族人的分崩离析,那么多的生离死别和生不如死,这些统统都是被人陷害冤枉的。
我无力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干燥的空气,浑身微微颤抖,几乎要瘫倒在地。
清儿有些担忧地拿起帕子抹去我额头的冷汗:“阿月,你可还好?”
我稳住身子看向清儿:“清儿,我想亲口去问问那丽嫔。”
清儿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忍:“没用的,第二****便成了这副痴傻模样,后来便从东边那间阳光较充裕的地方挪到了这里,依我看也捱不了多少日子了。”说着她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其实我也好奇,丽嫔前几日被带到冷宫来时身子还算健壮,到了晚膳时情绪平静下来,甚至还饮了一盏红豆百合汤,看起来一切正常,怎会突然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得拐角处的前方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随后便有一片衣角一闪,我急忙奔了过去,却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心跳骤然加快,我转头小声问清儿:“这几****在冷宫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人?”
清儿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没有。第二日毓敏公主就派人来传了话,把我带进了临江王府照顾冰儿,也是今日才回来不久的。”
我愈加着急,连忙按住清儿的手快速道:“清儿,这冷宫你是不能再待了,事不宜迟,你立刻跟我离开。”
清儿一下子呆愣在那里:“什……什么?”
我一边拉着她匆匆往前走一边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丽嫔变成了这副样子是有人刻意而为之,若是再不抓紧,你的下场和她就没有什么两样了。而这其中的原因,恐怕正是她当日说的那一句江州柳氏与大理段氏联手陷害我们家族有关。方才好像有人在偷听我们说话,所以你不能再在这冷宫停留了。我跟在萧贵妃娘娘身边,倒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清儿吓得一张脸都白了,任由我攥着手往前走,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可是这……我……我们去哪儿呢?”
我略一沉思:是啊,总不能见她直接领了去见萧贵妃娘娘吧。
一筹莫展之际,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与时我定一定心神,对她道:“咱们去找临清王,眼下时辰还早,他应该在议政阁。”
她似乎还要说话,我朝她嘘了一声:“别问了,想保住性命就听我的话。”
一路走去倒还算顺利,清儿一声不吭地任由我拉着,她的手上滑腻腻的全是冷汗,我甚至能感觉到她些微的颤抖。
清儿是我在冷宫相伴了十年的好姐妹,我一定要保护她。
将身上仅有的碎银子塞给了议政阁门口的小太监,不过片刻临清王便走了出来,见是我拉着清儿,微微有些疑惑。
我拉着清儿几步上前,突然跪倒在临清王面前:“奴婢求王爷救救她。”
临清王惊得退了一步,连忙弯下腰来扶我:“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抬头看向临清王,犹豫着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事关我们彭氏一族,我实在不能轻易冒险。
临清王轻笑一声:“依本王看,你们也做不出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行来,八成是这丫头得罪了宫里哪个脾气不好的主子吧?”
我急忙点头:“王爷说得是,清儿心思单纯,不慎惹怒了宫里的一位娘娘,怕会惹来杀身之祸。还请王爷大发慈悲,救她一命吧。”
临清王的眼中满是笑意,嘴角微微扬起,打量了我和清儿片刻,挥手唤道:“平安,你把这个丫头带回王府,随便安排个差事给她做吧。”
一个青衣仆役打扮的男子走上上来,低低应了声是。
我用眼神示意清儿随他去,临清王又补充了一句:“悄悄地出宫,别惹人注目。回了王府就对人说这是个四处乞讨的孤女,本王瞧着她可怜便收了她做丫鬟。”
清儿看起来有些茫然和彷徨,可她还是随着那青衣仆役匆匆离去。目送着他们离去,临清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为何会想到来找本王?”
我沉默了半晌,低声道:“因为奴婢愿意相信本王。”
临清王突然哈哈笑了起来,这一笑仿若初春冰雪消融,尽显暖暖春意,我看得不禁一呆,不晓得他在笑什么。
他走近我,突然伸出手来。我一惊正要避开,他却只是轻轻帮我拂去了肩上不知何时沾住的一片叶子,道:“关于那个丫头的事,你没有说真话。不过现在这一句,本王相信你。”
他转身朝议政阁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一笑:“你放心,本王知道你有你的顾虑,不会多问你什么。今日你从未见过本王,也从未离开过泰宁殿,记住了。”
匆匆忙忙往殿回去,一路上心绪波动,难以平静。
清儿既是去了临清王府,想必是安全了。我和临清王不过见了几面,可是不知为何,我竟会从心底里相信他。不是因为他救过我,我只是……单纯地相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可是清儿说的那番话,我想我今夜是无法入眠了。
十年前我不过七岁,对于大伯父谋反一事所知甚少,可是这些年来内心总有隐隐疑惑,对于这个谋反的罪名难以释怀。大伯父虽然为人张扬跋扈了些,却还不至于犯下这等大罪来,何况祖父与定远将军之间还有过不小的过节,联手谋反这一说,实在是……
走着走着,一时没顾着看路,竟一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我慌忙抬头,眼前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中等身材,四方脸庞,面色黝黑,正有些不善地看着我。瞧他的一身服饰,必是御膳房的人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