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晚上与何叶蓉大吵了一架,因为白天干了一整天体力活,许锐还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睡着了。在梦中的他还是飘回到自己那张小床,爸爸妈妈还是为他细心照顾。
作为一个渐冻狗这辈子都是濒死状态,所以当他到了这个世界重新站起来时即进入地狱模式,许锐对于父母辛劳为他创造了一辈子的舒适区是感激万分。
所以任何涉及到他父母的恶言恶语,都足以让他怒火中烧,燃烧了他对何叶蓉的那种同情和心疼,更是气愤另一个他导致如今如此狼狈的局面。
因此当他听到脑海里传来一阵声音时,许锐的本意还是闭目沉睡。对方呼唤了他两次,但他都没有回应。
半响过后,只听见对方叹了口气,许锐只感觉到他的意识仿佛在渐渐脱离他的身体,这个感觉并不陌生,有好几次胖子许锐养足精神后会占据身体的主动去做一些事情,而他就如同旁观者般跟随他把事情给完成了。
但这次似乎跟前几次有所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觉的原因,他的神志一直都是模模糊糊地一直都不太清醒。
他仿佛听见胖子许锐在打电话,“黄德旺,艹你奶奶的!老子跟你说,别跟我说什么流程不流程的,那笔钱老子今天要是看不到,你是知道我会怎么做!别以为就你消息灵通!中分和鸡毛的抚恤金老子已经查到是你申请下来的!这些钱你要是不吐出来,老子发誓让你那些破D事闻名南方军区!”
虽然是咬牙切齿的怒吼,许锐却是感觉有些安心,他一直以为这个胖子是个唯唯诺诺胆小的人,看来这次胖子是打算掀桌造反了。要反抗一个压制了十多年的上司,是需要鼓足巨大的勇气。
想到这里他就有点热血澎湃,想要与他融合在一起去解决这些问题。然而再怎么振奋,许锐只感觉到他的意识被桎梏着,就好像有种鬼压床的感觉,无论他怎么用力,他的意识一直维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无法说话也无力动弹。
他跟着胖子许锐来到了附近城中村的一个出租房里,当出租房的防盗门被打开时,模模糊糊看到的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大单间,房间最显著的地方是一张大书桌,书桌上摆着两台巨大的台式电脑,滋滋滋滋地发出细微的电流声,说明这两台电脑一直在运行。
除了左边靠墙有一张简单的单人床,右边是一个直顶到天花板的收纳柜,柜子上每个格子都凌乱地摆放着东西,由于意识过于模糊,许锐看不清上面摆的是什么,总而言之整个柜子都是塞得满满当当的。
胖子许锐一坐下来就是几个小时,只听见他噼里啪啦一直不断在打字搜索,然后从柜子上拿下一个大盒子,盒子里面的工具在他认真捣鼓之后凑成了一个收音机,细心调了十几二十分钟的频道后,收音机滋滋滋的杂音转换成了人的声音,听不懂,感觉是外国人在打电话的声音,但不是英语、德语或者日语这些能分辨出来的语言。
接着他立即打开电脑的录音机把所有的声音都录了进去,紧接着又打开翻译软件,大段文字被瞬时翻译出来。
牛逼!许锐赞叹道,真是科技改变生活,尽管具体内容和前因后果他还不清楚,但看到对方一串牛操作让他惊奇万分。如果不是因为感觉无力,他甚至有想和对方探讨研究的意图。
当然这时的胖子许锐并没有时间停下来,他拉开抽屉,乒乒乓乓从一堆交缠的工具里找到一根雪茄,再从侧面撩出一盒火柴,“划”地擦出一道微光,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特浓咖啡和坚果的强烈味道,紧接着烟草的浓烈香气扑鼻,甚至还带着一丝丝泥土的气息。
“妞哥送的,最后一根了。”自言自语的胖子拇指食指和无名指夹着雪茄,娴熟地吸一口后把烟雾喷出来,随着空气中的白雾袅袅而上,哪怕没有真实地抽到雪茄,许锐也能感觉到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有些放松,这家伙还真会享受。
吸完雪茄,胖子又全神贯注地投入与电脑、收音机以及各种工具的交战中,而另一个许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力被抽干了供养他的同伴,不仅一直无法清醒,而且隔断时间便陷入昏昏沉睡,时断时续。
不知道多少次醒来,他看到的依然是一个忙碌无比的胖子,迷迷糊糊还能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时而愤怒时而冷静,偶尔还听到银钱转账的声音,那金币清脆的声音让人感觉到是如此的心安。许锐总感觉自己睡了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安稳的一觉,不,或者数觉。
等到许锐再次醒来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过了多少个时辰,胖子打电话的声音更清晰了,尽管透着浓浓的疲劳,但还是从语气中听出他的喜悦。
“哪位?快说!老子忙着呢!我艹!刘晟!你啥时候回来的?”
“你怎么不等给我收尸再回来呢?!艹!老子前些日子可是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你。”
“什么?!你快到鹏城了?!那就太棒了,我得向你报道一下这几天我跟黄德旺斗智斗勇的情况。”
“妞哥啥事?!喂喂?信号不太清楚,你到了火车站赶紧打的过来,我微信给你定位!”胖子高兴起来打电话都是手舞足蹈的,仿佛这么长一段时间头顶上悬着的那片乌云已经烟消云散。他甚至能感觉到脑袋里的荷尔蒙源源不断地分泌。
“你醒来了?但现在身体不能还给你,我得去见一位老友,哈哈,你不是好奇咱为啥都是叶子那边的朋友咱没有朋友吗?迟早都会介绍给你。等见完他咱们再仔细聊聊。”
似乎已经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但这胖子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只见他收拾工具时因为没把托盘放稳,整个工具盘零零碎碎的洒落下来,但哪怕是一大堆散落的零碎物,他还是哼着小曲儿愉快地收拾好,而且还记得把防盗门锁上后再出去。
走出出租楼时,早晨温暖的阳光洒了下来,尽管太阳公公温和可亲,但已经在昏暗的出租屋待了两天一夜,许锐还是觉得阳光相当刺眼,他半开半眯着眼尽量适应室外的光线,还不忘按一下微信的语音,刘晟那破嗓子一直在播报位置,偶尔还窜出他指挥的士司机咋走路线的声音,有些幽默也有些粗犷,让许锐对这位听起来很汉子的大叔有些期待。
“嘿,胖子,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盯着我们?”许锐问道,胖子正在认真地回老刘的微信,他没有分心,但许锐确实已经有一阵感觉到这个实现,所以才忍不住问出来。
他操作不了身体,所以得提醒胖子注意周围的情况。如果是平常到没有什么,但经过胖子这两天一夜的折腾,他算是明白了特工的危险性,就凭着黄德旺那嚣张的威胁,他就知道现在不是太平世界。
“唔?不会那么快吧?!”正在回微信的胖子先是顿了一下,然后赶紧按了两下清除键,他的手指太胖了老是错按旁边的键,成功回好消息之后,微信老刘语音发来说已经下车了。
他思索了一会,猛地停顿下来,数秒钟像是被遥控暂停似的。许锐觉得奇怪,这家伙怎么了?难道在学locker的舞蹈?
恍惚一下,迎面突然一阵黑影袭来,突然他也同时感觉到自己胸口撕裂般的刺痛,紧接着刺痛加倍。然后空气中清晨混杂着清新的青草泥土味,突然混入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艹他妈的!”胖子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冲着眼前黑影吼叫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他从裤袋里拽出了一把水果刀,熟练地展开然后往眼前的黑影捅了过去,那边的黑影再迅速地补上一刀。
许锐在倒下的瞬间定睛看清作恶的敌人,中等身高极其瘦干的,皮肤惨白没有血色,深棕色的头发是卷曲的,而他的胸口同样插着一把刀,刀柄上浅浅的青色许锐很熟悉,他经常拿来给何叶蓉削苹果。
许锐缓缓地倒了下来,春天的阳头高高地挂在蓝白无边的天空上,透着淡薄的云层,一道银色的光芒照射在他脸上,耀得人眼睛发花。
他想举起右手遮住这片刺眼的阳光,然而却感觉到毫无气力,连手都抬不起来了,血腥味夹杂着绿化带的泥土味,阵阵让人恶心。
他又听见老刘那破嗓门声,带着哭声像是恳求周围的人:“老许!老许!有KB分子当街杀人!你们赶紧帮我打电话,先打120给急救!再打110给警察!这是我同事!这是我同事!”
老刘颤抖的双手正在用尽全力去捂住许锐的伤口,他想给他做急救,但眼前的情况十分不妙,那鲜血泊泊地不断从胸口流出,刺目的大红昭示着不详。
“老许!老许!——啊啊啊——”刘晟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挽留他同事的性命,但是看到许锐闭眼头垂下去后,一阵剧烈的刺痛,让他捧着沾满了鲜血的双手,猛然用尽全力向天空仰天长叹,整个街道上的行人听到这声如野兽般哀伤的怒吼,不约而同被感染到了他的悲伤,有的敏感的女孩子甚至都哭了起来。
周边传来一阵阵地传来嘈杂声,许锐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消散,他听到有女人刺耳的尖叫声,仿佛听到了“杀人啦”之类的声音,然后还有各种各样的刹车声、电话声、哭声等等,还有老刘的破锣音。
濒临消散前的刹那,他想起了上次和胖子的一段对话:
“如果……有一天……你醒来……不见……我,那就……照顾……我……我们……爸妈……”
“唔?!”
“如……我不回,那便不回了。”
这又让他想起了另一段对话:
1941年,RB制定了多套作战方案,开始对我军根据地疯狂的轰炸,战事已经蔓延到狼牙山周边了,道士李圆通深知生逢乱世,就要抗日救国,于是他开始投入到保卫国家的正义斗争中去了。下山之时,李圆通留下了最小的弟子看守道观,等他们回来。
小弟子问他:“师傅师兄何时再回?”
李圆通回曰:“若回则必是盛世!”
小弟子再问:“倘若不回呢?”
李圆通沉默许久:“倘若不回,那便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