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从阴影中走出来，将一件风衣披在了嘉文四世肩头。
他是皇室大总管，从嘉文三世开始，就是皇族最亲密重要的护卫。
德玛西亚对他没有秘密可言。
“陛下，该休息了。”
他在嘉文面前总是如此的温和，使人很难想象他曾是诺克斯角斗场中最强大残忍的武士。
“叔父，这是作为国王的代价吗？”
嘉文背对着赵信问道。
他的背影像极了他的父皇。赵信心中如此想到。
“这是成长的代价。”
赵信轻声道，生怕惊扰了嘉文的思绪。
嘉文转过头来，赵信惊诧地发现他的眼眶有些微红。
“我和希瓦娜是最亲密的战友，我们可以互相依托生命。”
他斩钉截铁地道，似乎在说服自己。
“理应如此，我的陛下。”
赵信微微弯腰，右手抚在左胸上。
“谢谢你，叔父，我好多了。你也去休息吧。”
赵信站在大殿门口，看着一个人站在大殿中仍旧难眠的嘉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关上了黎明城堡的大门。
“总管大人。”
赵信被希瓦娜叫住。
深夜的德玛西亚霜寒露重，希瓦娜的鳞甲上带着几滴露珠，显然，她一直在黎明城堡外等待着。
“希瓦娜女士，很高兴您能平安归来。”
赵信礼节性地与希瓦娜打着招呼。
“总管大人对陛下的忠诚毋庸置疑，是吗？”
希瓦娜问道，她终究年轻，觉得眼前这个白发已生的老人有着太多的秘密。
她没有忘记关于拉克丝的事情，并且十分在意。
在这种时候，她仍旧分出一缕思绪，为自己的挚友，为自己的君王嘉文四世担忧着。
赵信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像是一道道波浪。
“那是当然，从嘉文三世陛下开始，赵信便是德玛西亚最忠诚的卫士。”
他说的如此的坦荡，以至于希瓦娜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那么，希瓦娜女士你呢？”
他的目光炯炯，似乎能够看穿人心。
“我…”
希瓦娜愣住了，竟已不能果断地说出那个结论。
从她将生命核心取出之时，她就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死者了，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还活着，并且不得不面临更加复杂的问题：从她接受纳什男爵的条件开始，她就不能算是对德玛西亚皇室仍旧忠诚了。
那毕竟是嘉文二世亲手封印的邪恶存在，而希瓦娜却在与之进行交易。
“您是巨龙之子，这件事情，陛下早就知道了。”
赵信往黎明城堡外围走去，方向是英勇之厅。希瓦娜跟在他身后，听着他的话。
“不是每个人都是身负伟力的英雄，能够杀死一条成年的元素巨龙。更何况您的外貌又是如此的…特殊。”
赵信停顿了一下，才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
希瓦娜紫色的皮肤，头顶的龙角，确实不是正常人类所能拥有的。
“拯救自己的母亲，无论如何不算错。”
赵信心头忽然有一个大胆的不着边际的想法，若是这样一个机会摆在嘉文四世的面前，他会怎么做？
他一时之间有些好奇，却又不敢深想。
二人很快便来到了英勇之厅外，深夜的英勇之厅不似白天那般热闹，只有一支银钢卫士在守卫着。
赵信亮明自己的身份，带着希瓦娜穿过外层守卫，来到了英勇之厅深处。
两尊持剑的战士雕像高高矗立在英勇之厅最中央，象征着符文战争后开拓出德玛西亚的先贤们。
英勇之像的周围是四个手持长剑的守护者雕像，内层守卫们身穿白色长袍手持长枪站在英勇之厅四个角落。
英勇之像的连接处是中通的，那里有一个高台，白玉色的阶梯将它连结到英勇之像的脚下，通常是德玛西亚的大祭司礼拜祷告之处。
大祭司此刻便站在那里，等待着赵信和希瓦娜。
他早已接到了嘉文四世的密令，被要求协助希瓦娜取出魔龙的骸骨。
“这里是德玛西亚最高荣耀之地，这里是德玛西亚缅怀英烈的圣所。”
大祭司看向赵信，而后盯着他身后的希瓦娜。
“而此刻，却有人妄图亵渎此地，破坏先贤们留下的功勋见证。”
赵信往旁边走了一步，将希瓦娜完全挡在他的身后。
“这是陛下的旨意。”
赵信沉声道。
“即便是陛下，也没有权利亵渎神圣的英勇之厅。赵信总管，你可知道将功勋见证从英勇之厅取出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先贤的功勋、战士们的牺牲将被否定！德玛西亚的秩序将会崩塌！将会毁掉这个伟大的、荣耀的王国！”
大祭司的声音慷慨激昂，在英勇之厅的回响下，宛如神明颂唱。
“赵信大总管，诺克萨斯叛逃者，你要开德玛西亚的先河吗？”
他的声音越加高亢，从颂唱变作指责。
希瓦娜没来由的一阵愤怒，但赵信仍旧古井不波。
他取下背上的长枪，遥遥指向大祭司。
“若是四十年的征战仍不能证明我属于德玛西亚，那便请祭司赐予我这样的荣耀。”
他向大祭司发出了挑战，长枪尖上的寒芒在灯光下格外凛冽。
大祭司忌惮地看了他一眼，却仍不示弱。
“英勇之厅只能归，从未有人取走。”
赵信怒了，冷笑了一声：
“德玛西亚历史上也从未有被刺杀身故的国王。”
他指的是前任国王，嘉文四世的父亲嘉文三世。他在平灭叛乱的途中，被法师刺杀身亡。
这句话触及了大祭司的逆鳞，使他变得狂怒起来。
他指着赵信，愤怒使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那是你的失职！赵信大总管，你本该是坚定护卫在陛下身边的卫士！是陛下大度地原谅了你！”
赵信举着长枪，缓缓逼近大祭司。
大祭司却一步步地往后退，二人之间始终维持着一个距离——长枪刺杀的最佳距离之外。
“陛下认可我的忠诚于荣耀，便无需尔等置喙。”
他终于走到了大祭司原来的位置，而大祭司已经站在了英勇之像的脚下。
“陛下会为他的肆意妄为而付出代价！”
他恨恨地威胁了一声，转身从后门离开了。
赵信望着他，手中的长枪不自觉地转动着。
“来吧，希瓦娜。”
如梦初醒的希瓦娜这才反应过来，走到了高台之上。
赵信将嘉文四世的信物放置在盛放着英勇之书的桌子上，英勇之厅便响起了轰隆隆的齿轮运转声。
一个巨大的平台从地底升起来，上面摆放着伊瓦的骸骨。
即便已经死去了几年，元素龙族的余威仍旧回荡在龙骸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