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上午十点半，闺蜜群里还是一片寂静，正坐在咖啡馆里等客户的唐晓元终于按捺不住了，往群里丢了一条消息：
“汤小田儿同学有消息了吗？”
“叮。”
“没有。”是包曼婷。
隔了一会。
“叮。”
是卓皖，“没有。”
“她不会想不开，投河了吧？”
唐晓元正打着这行字，突然汤田的头像蹦出来，后面是简单的几个字：“他没来，分了，我在科里，先手术了。”
唐晓元赶紧删掉原来的那条，快速发了一条：
“你怎么样？难受就请假吧！”
“我很好，没事。”
这时，昨天那个胖胖的司仪从远处走来，脱下西装领带，穿着深灰色的帽衫配黑运动裤，倒是少了些油腻的感觉。
“唐老师，您好，抱歉抱歉，刚跟客户开完电话会，来晚了。”
唐晓元起身，招呼他坐下，“没有没有，先看点点儿什么喝的。”
终于坐定，唐晓元先开口。
“昨天你辛苦了，你每周末都有婚礼吗？”
“哈哈，是，年前忙一波，这阵以为是淡季，但其实还是每周都有不少人结婚。”胖司仪叼着吸管，撮了一口西瓜汁，继续道，“昨天太忙，都没顾得上跟您咨询，其实因为您在场，我昨天觉得有点紧张了。”
唐晓元脑海中突然闪现昨天现场那个刺耳的麦克风的声音，礼貌的一笑，“没有没有，你表现还的挺好的。”
胖司仪又撮了一口西瓜汁，眼中闪过一抹自信，“我也觉得，我工作的时候，特别专业。”
唐晓元有点始料未及这人的转变，没有灵魂地笑了两声。
“唐老师，我跟您就有什么就说什么了哈。”胖司仪打开了话匣子，“我其实要求挺简单的，就是找一个跟自己能聊的来的，条件跟我差不多就行，但是吧，不能太挑剔长相，我对女方也不挑剔长相的！甚至我觉得，女生不能太瘦，胖点才好看。”
胖司仪快速打量了一下唐晓元，虽然谈不上惊艳，但是体型匀称，长相清新秀丽，又不浓妆艳抹，却让人觉得打扮得相当得体，他心里是觉得，要是相亲对象是唐晓元，他一定一百个乐意，但是却笑笑说道，“像您，就太瘦了，再胖点，就完美了。”
唐晓元笑笑，没有接话的意思。
“我是觉得，女生胖点，跟我看起来会比较搭。”
唐晓元听出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女生胖点，也许就不嫌弃我胖了。”
“你没准备运动运动？”唐打算胖司仪。
“运动！我每天晚上就快走，坚持两周了，就是肉太多了，减不下来。”胖司仪又撮了一大口果汁，“我现在准备晚上都不吃饭了，就吃菜，哈哈，争取在您辅导的期间，减肥成功。”
“现在天气暖和了，适合多动动。”
“对，哎，不过唐老师，您说，是不是现在女孩都喜欢肌肉男？”
唐晓元一愣，“没有吧？”
“我看身边好多女孩就是，就喜欢又高又帅的，其实要我说，还是我这种居家型看起来靠谱，像踏实过日子的。”胖司仪赶忙话锋一转，“但是我愿意减肥，人往高处嘛，我觉得我现在最大问题就是这个胖，您说呢？”
唐晓元有点尴尬，端起面前见底的拿铁，礼貌地抿了一口，说道。
“我觉得我们先从你的需求聊起，比较靠谱，比如，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在社交的时候有什么困惑，或者问题，咱们比较好根据情况，来制订下一步的课程。”
“哦，我懂我懂，其实我觉得我这人缺点特别多，所以才找您这边辅导，就是可能因为干这个工作的原因，我太能说了，我妈都说我，太能说了，让人觉得不牢靠。”
胖司仪顿了顿，撮的果汁见底了，才继续说。
“还有，我说话特别直，有时候得罪人都不知道，有人说我情商的问题，其实我觉得不是，就是实心眼儿，有什么就说什么，但我觉得，跟人接触就应该真诚，我反正不会说话拐弯抹角。”
“对女孩的要求嘛，刚才我也说了，其实我特单纯，真没什么要求，女的，就行了。”
唐晓元在电脑上打下几个词，“胖”，“自卑”，“骄傲”。
“具体说说吧，比如，最近的感情经历之类的。”
胖司仪想了一想，开口道，“前一阵朋友介绍了一个女孩，性格挺活泼的，我觉得人家女孩挺好的，但是吧，可能对方觉得我胖，不符合她的要求吧，就没联系了。”
“哦？她说了因为你胖嘛？”
“没有没有，我觉得啊，因为平时微信聊的挺好，见面了一次就没下文了，我觉得应该是因为这个，不过人家女孩也没错啊，毕竟找对象，眼缘很重要嘛！”
“你很介意自己的外型啊，我看你很多次都提到胖这个词。”
唐晓元托住下巴，看着胖司仪，语气并不强硬，但却很直接。
“这么说吧，唐老师，我是那种，不介意外表，会喜欢有趣的灵魂的那种人，所以，我也是想找一个，跟我一样想法的，我觉得内在美其实最重要，但是，看内在之前，我又知道，人们还是会先看外在的，可能这点上，我是有点自卑，不过我可以努力，我现在也在这么做啊。”
“减肥的事，我不专业，我觉得可能你咨询下健身教练比咨询我要靠谱，不过呢，通过聊天我发现，其实你很介意外表这件事的。”
唐晓元扣下笔记本的显示屏，挂着专业的微笑，继续道：
“我之前有一个客户，他每天呢，都发类似的朋友圈，大致的内容是，如果你爱我，就该包容我的丑，我的美，我的一切，既然你挑剔我，证明你不爱我，那么也不值得我爱。其实呢，他在表达什么呢？”
唐晓元顿了顿，“他在表达愤怒。”
胖司仪微蹙眉。
“因为他先对自己批评了一番，但是，批评过后，又对无法改变的事情感到无力，这种无力，让他感到愤怒。”
“我觉得不是吧，他不过是有点自卑。”胖司仪反驳。
“就像痒是轻度的疼痛一样，自卑，就像轻度的愤怒。”
胖司仪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却，只保持着最后的礼节，“我不懂您的意思，您是说，我跟这位客户一样，都是对自己愤怒，都很自卑？”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可以不评判自己，这可能就是我们接下来的第一课了。”
唐晓元看着不知如何接话的胖司仪，淡淡一笑，开始收拾起面前的电脑，继续道：
“其实恋爱这件事，很简单，就是我们先学会了爱自己，然后爱漫出来，我分给了对方，所以，每一个人的第一道题，都是，我要怎么学会，爱自己。”
胖司仪愣在那，许久，然后点了点头，挤出几个字，“那，我懂了。”
唐晓元送走胖司仪，招呼服务生结账，服务生满脸堆笑，轻声说，“那边的那位先生已经买过单了。”
顺着服务生手指的方向，唐晓元看见一长桌的人，正在开会，其中一个面若冰霜的，正是陈易辰。
陈易辰正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需求文档，瞥见屏幕右下角跳跃的信息，点开，是唐晓元。
“请我喝咖啡也就算了，怎么连西瓜汁也结了，陈总这人情我可不敢接。”
还有一条电脑不能查看。
他不动声色地划开手机，是一个红包。
他极轻微地哼笑了一声，锁上了手机屏，瞥向唐晓元刚刚坐过的位置，只剩服务生在打扫的身影。
“我就喜欢，你欠着我人情的感觉。”陈易辰心里想着，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