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阳慢慢西沉,夜幕慢慢降临,金鳞带着虎子、孟良在瘦猴和蛮牛的护卫下,便开始起身前往守备将军府,在府门外值守的卫士把金鳞一行人直接迎到了大厅。只见大厅之内,坐满了人;山云关守备将军石雄和钦差大人高坐于大厅上座,石震、石雷两兄弟分别于身后站着陪侍;陪同前来宣旨的太监内侍和龙骑卫军尉官分坐于左手边的第一位、第二位,高承祖则紧连着坐在第三位;潇湘郡的孙大人和楚江郡的吴大人,分别入座于右手边的第一位、第二位;金鳞一行人进门之后,便向上座的钦差大人和石将军行礼,再依次向左右两边行礼。
石雄:黄公子、虎子统领、孟大人,来来来,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钦差大人是“御史台”的云御史,这次,奉皇帝陛下昭令,前来协调你们三郡赈济、招募关外难民一事。
金鳞听完,对上座的钦差又行礼到:在下黄金鳞,拜见钦差大人!受家父临川郡郡守之命,前来协助郡内民政司孟大人赈济、招募关外难民事宜。
云御史眉头轻邹:怎么下午未见黄公子?
金鳞笑着解释到:由于在下并未参加科举、也未身负官职,因此,钦差大人宣读圣旨时,在下没有资格入大厅当面承接圣旨,还望钦差恕罪。
云御史:原来如此。听孙大人和吴大人介绍,潇湘郡、楚江郡两位郡守被你的书信所触动,这才派遣孙大人和吴大人前来赈济、招募难民。黄公子如此才华,怎么不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呢?
金鳞:钦差大人谬赞了!在下才疏学浅,又加上性格懒散,经常游山玩水,实在不敢奢望步入仕途。
石雄起身说到:别光站着了,既然人到齐了,那咱们就移步宴会厅入座吧。钦差大人、两位上差、黄公子、诸位大人,请……
众人便在石雄父子的引导之下,步入守备将军府的宴会厅,待众人分别入座之后,后厨便陆续将菜肴上桌。只是考虑到不熟悉钦差大人的性格,石雄便把大酒坛换成了小酒壶,把大碗换成了酒杯。
云御史从进入宴会厅开始,便在不经意间扫视了一下宴会厅,只见宴会厅简单粗陋至极,现又看见这满桌尽是些家常菜肴,心中顿时对这个山云关守备将军提升了不少的好感。如今,帝国风雨飘摇,明眼人都知道帝国快要迎来乱世了,可上至帝国龙城,下至各州郡县,依旧是争相攀比豪奢之风。帝国国库空虚,百姓家徒四壁,可官员们却大富大贵。这世道,要是多些像山云关守备将军这样的官员,帝国也不至于步入乱世。只是那位太监内侍看清了这一桌子的家常菜肴,且又是大块大块的,看起来极为粗糙,心中大是不悦。至于那位龙骑卫的军尉官倒是没觉得不妥,毕竟嘛,在军营里待习惯了。
石雄站起来介绍到:各位钦差、上差,我们这山云关,穷乡僻壤,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还望各位见谅。这桌上中间的大盆野猪肉,是前日犬子和黄公子在云山狩猎带回来的野猪王,味道还算鲜美,整整焖了一天了,诸位尝尝味道怎么样?
云御史闻言,便首先下筷品尝之后说到:嗯,美味,美味!这肉质,口感酥软而又富有弹性,肥的部分入口即化,瘦的部分鲜美爽滑,而且,自带一股肉香,和平时的肉香完全不一样。
众人闻言,皆纷纷下筷品尝起来。只见那位太监内侍,皱着眉头,硬着头皮尝了一筷,便立即被勾起了食欲,一连吃了好几块,边吃边说:云大人说的确实中肯,不错不错。
孙大人连忙夸到:您在皇帝陛下身边,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尝过啊,这野猪肉能得到公公的赞赏,真是它前世修来的福分。
一同前来宣旨的龙骑卫军尉官夸到:石公子,黄公子,二位好胆识,可否给我们讲讲狩猎的经过?
听闻此言,石震便给众人详细讲诉了当日狩猎的经过,金鳞则负责补充一二,众人边吃边听,竟也听的津津有味,特别是巨鳄死后,白狼王率领狼群围攻猛虎王,听的众人都替猛虎王捏了一把汗,又听的墨云豹偷偷窜出来捡便宜,直把众人逗的冷俊不禁、大笑不止。
高承祖嚷嚷道:大公子,下次有这等事情,可一定要叫上我老高。
虎子也在一旁嚷嚷:就是就是。
云御史:来,我敬石公子和黄公子一杯。
石震和金鳞闻言,便起身行礼,和云御史干了一杯,在云御史坐下之后,两人也随后一同坐下。
云御史看这黄金鳞能文能武,长的又相貌堂堂、俊朗不凡,接人待物又极有礼节、不卑不亢,一时爱才心切,遂生结交之心。笑着对金鳞说:不知黄公子可成年否?如果黄公子有意仕途,在下倒是可以向皇帝陛下举荐。
金鳞:目前还未成年,不过,再过几个月,我便成年了,到时候家父会为我举行加冠之礼。至于仕途嘛,我还是更喜欢游山玩水,隐居于山水之间,吹山间的风,望林上的月。钦差大人的美意,在下感激万分。
云御史:说到隐居山林,已故的大名士渊酩先生,生前归隐山林而创作的《归去来兮辞》,不知阁下可曾读过?
金鳞笑着说:钦差大人说笑了,渊酩先生的大名,天下闻名,《归去来兮辞》更是流传于天下,想不知道都难啊!其开篇有云: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
金鳞顿了顿说到:我最喜欢其中的“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
云御史端着酒杯边喝边闭着眼睛说到: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多么美妙的意境啊!小船轻快的在湖水中飘荡前行,我独自站在船头,任由微风摇曳我的衣襟。这句,我也喜欢的很。
云御史说完,睁开眼睛继续说到:可我更喜欢“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这句。
云御史将杯中酒倒满,复又一饮而尽:是啊,心为形役!这尘世之人,又有几人能摆脱“心为形役”这四个字呢?
金鳞端起酒杯,离开坐位:阁下此意,恕我不能认同!
云御史也端起酒杯离开座位问到:哦?此话何意?
只见金鳞走到云御史的面前一饮而尽反问到:世人为何要摆脱“心为形役”这四个字?难道,阁下认为“形为心役”就好吗?
云御史边喝酒边问:心为形役,内在的心神被外在的形体所奴役。形体所做的事情,却是内心所不愿意做的;形体不能做的事情,却是内心想要做的。这难道不痛苦吗?相反,形为心役,外在的形体被内在的心神所奴役。但凡形体所做的事情,都是内心想要做的;形体不能做的,都是内心不愿意做的。难道你不希望如此吗?
金鳞:我想请问阁下,当一个人干渴的时候,到底是心想喝水还是形想喝水?当一个人饥饿的时候,到底是心想进食还是形想进食?
云御史:这个……
金鳞提着酒壶,给云御史和自己都斟满酒杯:我的观点是,心和形,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并不存在谁奴役谁、谁役使谁,也不存在谁被谁奴役、谁被谁役使。二者其中的任意一者分离出去,都是没有意义的。既然没有谁役使谁,也没有谁被谁役使,那又何来的“心为形役、形为心役”?
金鳞提着酒壶猛灌了几口:如果“形”不存在,“心”有何用?如果“心”不存在,“形”有何用?既然二者缺一不可,那又何必强说谁役使谁、谁奴役谁?退一万步讲,姑且就算阁下讲的是正确的,那么,试着举一个阁下所厌恶的“心为形役”的例子,比如,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比试谁熬夜熬的时间更长,输的人要大喊三声“我输了”。两人都熬的极其犯困,已经到了疲惫的极点。这时,“形”因为疲惫想要睡觉,但“心”因为比试不想睡觉,于是出现了“心为形役”的现象,终于熬不住了,睡着了。那么,“形”睡着了的这个结果,难道不是为了保全“形”吗?保全“形”的同时,是不是也同样保全了“心”?那这到底是“心为形役”还是“形为心役”?
金鳞说完,举起手中的酒杯和云御史碰杯:我还是之前的观点,既然二者是不可分割的整体,那又何必强行分离对立呢?
云御史听完之后,就仿佛解开了多年的疑惑,心中淤积多年的不痛快,顿时得到了宣泄。这些年,云御史做了许多心中本不愿意做的事情,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心为形役”,因此,许多的不痛快淤积于胸中多年无法释怀。
至此,云御史与金鳞两人提壶畅饮,依旧觉的不够尽兴,金鳞便硬拉着云御史上了山云关的城楼,爬上城楼的瓦顶之上,对着夜空中的明月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