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抱着静婉才下山,就感觉到今日的皇宫有些杂乱、喧闹,尽管此时只有一、两名宫人走来走去,仍感觉今日的皇宫不同以往。
才走没多久,就听见远处有大批大批的宫人喊着皇上,皇上的。
见皇上抱着静婉从远处走来,宫人们连忙迎了上去,李德卿也一同跟来,神色凝重,眉宇间的忧色已扩散在整张面孔。
“快去传太医来。”皇上潜意识察觉到今日宫中有所不同,但眼下更急切的莫过于静婉,他边走边催促道:“把整个太医院的人全给朕唤去凤华宫!”
“皇……皇上……”李德卿边跟着边低喃道:“出事了……”
皇上始终健步如飞,一心只担忧着静婉和她肚里的孩子,就再无其它,只蹙眉道:“回宫再说。”
李德卿面色愈加慌忙,“皇上,宫里头上上下下都在找您,您是去哪儿了?方才陵川那边传来消息,说……”
“别谈国事。”皇上不悦的打断道:“朕的家事都还没处理完,现在就说国事,一会儿早朝后臣子们自会禀报给朕听,你无需现在就说。”
“皇上!此事非比寻常,晚了就来不及了!”李德卿提醒道:“大臣们已经在凤华宫殿前等皇上您了!”
皇上不悦的睨了一眼,不远处果然就看到几十位大臣纷纷守在殿前等候,一个都未缺席!他们面上各个面露着急,徘徊不定,见皇上从远处抱着静婉过来,集体上前迎了过去,一时便堵住了皇上回寝宫的路。
“皇上,大事不好了!敌军冲进京国了!”
“什么?”皇上眸子一冷,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瞬间愣住,感受到怀里的人儿身子从僵硬变成几下轻颤后才缓了神。
他知道静婉一定是怕了,俯首,唇瓣轻轻碰上她光洁的额头,安抚道:“莫怕。”
他将静婉抱给了身旁的宫人,嘱咐道:“好好照顾她,请太医过来看,必须保住她肚里的孩子!”
“是,是皇上……”宫人接过,就将静婉抱去寝宫。
皇上眉目渐忧,只听大臣各个开始叙叙道来:“皇上,今日子时时,京、黛两国交界处的陵川就被黛军攻破而进,我军根本毫无防备,黛军上百万人马就冲入陵川!当时我军只有十余万兵在陵川可以阻挡,后又从四处调来三十万兵马赶去救助,却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被黛军全军覆没。”
“现下我军危在旦夕!皇上您得快快加派兵马赶去才行啊!”
另一臣子争辩道:“即使皇上如今把兵马全都派去,可黛军根本无多少伤亡,仍然是百万兵马,我军仍抵不了多久!”
“逃!”臣子连忙出主意,“皇上您从密室走,臣等率领您的兵马与黛军作战,这样也可拖上两个时辰左右!”
“是啊皇上,您现在就往密室走出,臣等另率军中其余兵马抵挡,胜负也可较量!”
谁都知,皇上手中有八十万兵马,若不是早些时候没有找到皇帝,也不至沦落到就快被敌军攻入皇宫!
换个角度来说,就是倘若在子时时,皇上没有去山上,恐怕这场战硬碰硬,京军还会胜出!但如今……时过久矣!
皇上威厉的眸子在此时变幻莫测,然他心中却有一点疑惑,低沉问道:“为什么攻入京国偏偏会在今日?是谁带领黛军侵犯陵川的?”他的眸子冷静、阴暗,语气有些质问的味道,“恐怕不止是黛国的人,还有谁带领的!?这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进军的事!”
“这……”
大臣们纷纷低头小觑,皇上只环视了四周,问:“萧煜哪?”
“回皇上,萧将军正带领我军与黛军抗战,现下……”
“报!”从不远处快马加鞭赶来一名领头侍卫,慌乱的下了马后,就跪在皇上跟前拱手道:“皇上,属下方才是跟着闻傲王爷一同与黛军抗战的,但后来察觉到萧将军并非助我军,反是与黛国的辰楠太子密谋……”
“退下!”皇上似是早已预料如此,原本犹疑的目光陡然变得狠戾,“调!让军中的兵员全都赶去作战!”
侍卫连忙插嘴,“皇上,此时调动兵马恐怕是来不及!黛军此时已战到虞川,一路见人就杀!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攻到皇宫殿前了!若是此时调动兵马到这里来,最快也需一个时辰的功夫!到时……到时恐怕就……”
侍卫胆胆怯怯,不敢再说下去……
一下,整个凤华宫门前虽站满了近百人,却如死一般的沉寂!仿佛京国即将面临的就是……灭亡。
有人叹:“闻峥王爷被押入天牢后,手中的八十万兵马已多日没有主领,现在闻峥王爷已逝,萧煜算准时机趁乱攻入黛国!”
“倘若闻峥王爷还在,皇上的兵马,再加上闻峥王爷八十万兵马,想杀他个黛国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李德卿接过身旁早早就嘱咐宫人送来的东西,声音里头是难掩的急切,“皇上,您先把金丝软甲穿上,随后奴才们护送您前往密室离开!这样您就可以保住性命,待他日还可重振京国!”
皇上只定定看着李德卿捧在手里的金丝软甲,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金丝软甲是先几代皇帝流传下来的宝物,如若有敌军侵犯只要穿上金丝软甲,就可以承受利器的倾入,但却抵制不了重量级利器。
众臣们跟着愣在一边,不知道皇上心里面在想什么,时到如今,只有这一个方法可以保住他性命,他却没有想要穿上或是离开皇宫的意思。
只要皇上不发声音,大臣们也跟着沉默,硕大的皇宫一时间消声匿迹,就像没有人存在似的……
“静婉肚里的孩子还好吗?”陡然,皇上开口,但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在关心一个女人。
众人们皆是低低叹了口气,深感对这皇上的失望!这对一个即将灭绝的王朝,险恶难测的帝王来说,在最后关头却是惦记着一个女人!是因为这个女人所以才不离开皇宫,不穿上金丝软甲吗!?
宫人仍是答复道:“回皇上,娘娘只是动了胎气,现在已稳定,没有什么大碍。”
皇上浅笑,不知是对孩子兴许无事的放松,还是呛杂着苦涩的自嘲。
“皇上!”大臣们纷纷散散唤着皇上,像是想要把这个男人拉回思绪,唤得清醒些,众人不约而同集体下跪,“请皇上穿上金丝软甲!往密室离开!”
“请皇上穿上金丝软甲!往密室离开!”
……
凤华宫内。
静婉躺在龙床上一动不动,呆滞的看着天花板,右手则是抚在平扁的肚子上。
外头的一切,她全都听到耳里,她想到皇上亲手杀了闻峥王爷,但似乎这种恨不再像昨日那般强烈,甚至想要仔细考虑这个问题,胸口会发闷得想逃避。
还有就是……她对萧煜渐渐起疑心,甚至疑惑当初拿免死金牌救萧煜是否正确?如若当初不是她拿免死金牌救了萧煜,京国也不会面临这种不堪的现状。
“婉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慕清墨方才也被一同带到凤华宫,时过寥寥几个月,他瘦了一圈,面孔比以往显得更加尖削,一双杏眼显得分外好看。
“皇上……”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纷纷与他一同进来,所有人都欠身行礼,唯独静婉躺在龙床上,甚至都没转头看他一眼。
“全都退下。”
“是,皇上。”
似乎皇上已经习惯了静婉对他的冷淡,只要她不与自己吵架,他就已经满足了。
“好点了吗?”皇上坐在床沿一边,右手拿着一样沉甸甸的东西,用金色丝绸绸缎包裹着,上面还绣着一条龙,一看就知道是皇族的宝物。
“穿上了吗?”静婉抬眸看向他,此时的清眸显得神色纷乱。
皇上且是笑而不语,笑容中苦涩居多,俊眸里却希望更甚,“能和朕一起走吗?”
他知道,半个时辰后京国面临的是灭亡,但这世上唯独她是想让他一起带走的。他不愿把她让给别的男人,即使那个男人,还是她所爱。
静婉只沉默的看着皇上,目光却是空洞,就像是把他当作无形人一样。
皇上紧了紧拳,手掌里已沁出薄汗,他多想抱着这个女人立刻就走,可这一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问她。
许久过后,静婉移开了视线,吐出:“你走罢。”
原本紧握的拳,此时就像被抽空力气般一动不动的放在膝上,呵,或许他早该猜到,静婉爱的人是萧煜,如今萧煜抢了江山,她更高兴不是吗?
终于,从此以后没有人阻挡他们了,他明明可以料想到的事,为什么还多此一举的要问?这不更让他的心在此之前狠狠划上一刀。
皇上苦笑不语,这种自嘲哪里是一个帝王应该有的,可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者,没了江山,就连自己所爱都快要成为别人的女人。他只是一个……成王败寇的寇者。
“好……”半晌,他哽咽的声音才吐出这个字,他依她,让她留在这里。
静婉见皇上不再动,也没有其它的话,蹙眉不耐烦的问:“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走。”
皇上滚了滚喉结,只想把那种哽咽在喉咙口的苦痛咽下去,“你留,我也留,就算你要成为他的女人,我也要在死前看着。”
他已不再称自己为‘朕’了,这是他第一次在认输吗?听得叫人心疼。
静婉藏在被里的手不觉颤了颤,一股内疚迸涌而出,还未等她平息,一只温凉的大手就探入她的被子,握住她的柔荑,将她的手拉出被子。
静婉顺势看去,就见用金黄色丝绸包裹着一样沉甸甸的东西交于她手中。
“这是什么?你不要再送我东西了。”静婉刚想把东西推给皇上,就被他的手按压住,让她牢牢拿着。
“最后一次,也是最后一件。”皇上低哑的声音里弥散出温柔,属她,从来都只专属她一人,“我还记得你想要我的龙椅。”
静婉惊愕的看向他,一时间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可还是不可置信。
“那时还记得我对你提出要你真心待我,我就可以把什么都给你,龙椅、皇权、江山都可以归你……”他一时之间,像是掉进了回忆的漩涡,沉浸在过去,“现在的我,没有你的真心也没有你对我的爱,我依然可以给你。”
“这是传国玉玺,如若抢到江山,没有传国玉玺就非真龙天子。”
他似乎已看到了自己的命运,眼里只有悲伤和绝望,还有一视便知的爱火。
他既然已把玉玺交给她,就必定知道他的命运会是死亡,尽管知道静婉爱的人是萧煜,很有可能会把传国玉玺交给萧煜,可他偏偏就是要给她,宁可不把玉玺带去不为人知的地方也要把玉玺交给静婉,哪怕她会辜负他,把传国玉玺交给那个男人。
皇上的手抚上静婉的腮边,其实他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