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东宫赴宴这一天,天空飘起了今年冬天第一场雪。
林娇是第一次进宫,东张西晃地打量着,引路的小太监颇是不满她的做派,刚想出声提醒一句,被苏烈凶巴巴的眼神顶了回去。
初雪纷纷,一团团一簇簇地飞落下来,仿佛被撕碎的棉花团,整个巍峨的皇宫都被染上了洁白的颜色。
苏烈牵着林娇的手一路到了东宫,宫里暖意融融,舞女穿梭,原来宴席早已开始。
林娇随着苏烈坐下,左右一打量,齐王、尉迟敬德、薛万彻赫然在列,只是齐王身旁那两位男子却不认识。
“上面坐着那三位就是当今皇子了,中间那位是太子,左首那位是秦王,右首那位是齐王。”苏烈倒了一杯清茶给她,俯身笑笑道:“不许你喝酒,略吃些点心罢了,这里肯定吃不好,等咱们回家再吃。”
林娇见他啰嗦,笑着横他一眼,“你也不许多喝,我瞧着这像是鸿门宴。”
苏烈伸手握住她的手,坐直了身子,“有娘子在此,管他什么鸿门宴还是毒酒宴,尽管放马过来。”
林娇挣了两下手,没挣开来,听着上首有人正在高声说话。
“听说尉迟将军使得一手好鞭法,本王也想领教一下。”正是齐王。
“拳脚无眼,臣怕伤着殿下,还是算了吧。”语气懒洋洋的,正是尉迟敬德。
齐王脸上变了色,蹭地起身道:“你就当自己一定能赢吗?需得比过才知道。”一边喝着“拿枪来”,一边下到中间的空地上。
尉迟敬德看了秦王一眼,见他点头,这才拎着水磨竹节钢鞭上场了。
齐王使一杆红缨长枪,耍的虎虎生风,连林娇也能看出来他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只是一个富贵王爷怎么可能是一个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将军的对手,半盏茶的功夫后,齐王就累得气喘吁吁,手上力气渐弱,他越发发了狠,招招都捅向对方要害之处。
尉迟敬德心中恼怒,懒得再耍他,左一鞭卷了他的长枪,右一鞭削下他半片袍角来,拱了拱手道:“王爷承让了!”
齐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个自讨没趣。
太子忙打圆场道,“尉迟将军一向英勇,便是军中也没几个能胜过他的,三弟能在他手下走了这么多招已是难得,快坐下来喝酒。”
坐在苏烈身旁的薛万彻已举着酒杯站了起来,“光忙着看齐王殿下和尉迟将军的比武,倒忘了还有一人迟到了。”说着转头看向苏烈,笑眯眯道:“苏将军,你说该不该罚?”
苏烈端着酒杯稳稳站了起来,“舅舅说我该罚,我便该罚。”
薛万彻顿了一下。
苏烈这小子滑头地很,之前与他来往总是保持着距离,连声舅舅都不肯叫,今天倒攀上亲戚了,难倒是察觉了什么?
他瞄了一眼杯中酒,毒是早就下好的,无色无味,对方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薛万彻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拍了拍苏烈的肩膀,“既然你喊我一声舅舅,咱舅甥俩就得干一杯。”
还没等苏烈动弹,林娇站了起来,俯身娇笑道:“舅舅,二郎前几日刚挨了几十板子,屁股都打烂了,大夫不许他碰酒,不如这一杯就我替他喝了吧。”说着就要伸手拿过苏烈右手的酒杯。
苏烈怎么可能让她喝,右手酒杯换到左手上,轻声道:“胡闹,姑娘家家的喝什么酒?”
林娇探身还要够那酒杯,“我就喝一口。”
旁边薛万彻忙按下苏烈左手的酒杯,附和道:“二郎说的对,这酒是爷们们喝的,你要是想喝酒,让丫环们给你上些果子酒。”
林娇依言坐下,刚暗中松了一口气,又听薛万彻转了方向道:“秦王殿下,二郎可是您的手下,他今日喝不了酒,那这杯是尉迟将军替他喝了还是您亲自来喝?”
秦王眼神一凛,尉迟已经大踏步走了过来,“不就是喝酒嘛,多大点事,一杯够吗,不够就喝上一坛。”
苏烈笑了笑,“舅舅敬我的酒,可不能便宜你。”说罢一口饮尽,把杯子倒过来晃了几晃,神态潇洒地坐下了。
秦王、尉迟敬德和林娇心中大骇,面上却不显。
薛万彻见状大力拍了拍苏烈的肩膀,“二郎好样的!这酒的后劲大,你可要小心了。”
苏烈点点头,好似不胜酒力的样子歪到林娇身上。
林娇扶住苏烈,叫了尉迟敬德道:“哪有舅舅敬小辈的道理,二郎是喝不下了,尉迟将军你快多敬薛将军几杯。”
薛万彻被尉迟敬德拎小鸡一样拎走喝酒去了。
林娇看向身边的苏烈,他紧闭着双眼,脸色很不好看。
林娇按下心慌,快速想了想,招来半夏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半夏匆匆走了,林娇又打发怀江给秦王带了几句话。
片刻后,长留屁滚尿流地从外面奔了进来,高声喊着:“二郎君,二娘子,不好啦,老夫人昏过去了,您快回去看看吧,再晚怕就见不到了。”
林娇闻言拖起苏烈,焦急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快快备马。”
上首太子眉头一皱,秦王赶在他张嘴前发了话,“皇上一向教导我们百善孝为先,你俩快快回吧,这里自本王在。”
薛万彻还想说些什么,被尉迟一大杯酒灌下去,呛得连咳了好几声。
林娇让怀江背起苏烈,朝众人行过礼匆匆走了。
出了东宫,苏烈示意怀江停下,他扶着宫墙吐了一口黑酒出来,还伴着鲜红的血丝。
果然是毒酒。
林娇的心脏都快跳出了腔子,“快走,马上回府,长留去找最好的大夫。”
苏烈吐了酒,才开口说话,“没事的,别担心。”说完就晕倒在林娇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