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云秋讲故事一般说着话,说到关键地方,还故意提高声调,引得屋顶的唐埙心潮起伏,唐埙心里暗想:“这人讲故事的本事和完颜二哥有一拼。”想到完颜极,才想起还在客栈里的桑三娘,心里暗骂:“不好,我出来匆忙,忘了跟姐姐说了,你明天不见了我,且不要担心?”心里着急之余,他又害怕冷云秋会对女人下毒手,前后比较,他总觉得那女人比桑三娘还要亲切些,况且桑三娘又没生命危险,他也就在屋顶安静趴好,听冷云秋接着说道:
“俞允子二人这么一来,整个少林寺都是人心惶惶,几百人是一宿没睡。到了第二天正午,虚怀几人在密室议事的时候,监寺和尚匆匆求见,说外面来了几个人,带着十多口棺材。几人听后大惊,慌张带人出去,到门口一看,发现棺材盖已经打开,躺在棺材里的,都是武当派弟子。邱克明顿时大怒,拔剑要和那伙人火并,被陆中升拦住。虚怀上前和那几人说话,发现除了为首的两个少年,其余都是少室山下的农夫,他们是被花钱雇来抬棺材的。”
“那两个少年不过二十左右年纪,见了虚怀几人,却全然不怕。虚怀问他们,说:‘这几口棺材是你们抬来的?’一个穿黑衣的少年不屑笑道:‘废话,难道还是你抬的。’虚怀压住怒火,又问道:‘那这么说,这些人也是你杀的了?’另一个穿白的少年大笑道:‘这是自然,不然谁有精力给你送过来,还白花我许多银子。’虚怀没料想这二人这么坦率承认,心里又犹豫他们动机的时候,邱克明早已忍不住心中悲愤,纵剑过来跟两个少年战作一团。”
“虚怀和尚知道邱克明剑术高超,就站在旁边掠阵,观看三人缠斗。邱克明用的是武当古剑,那个黑衣少年用一把短刀,白衣少年用一把软剑。三人形影交错十多合,邱克明忽然退到一边。虚怀和尚一惊,抬头看去,邱克明古剑上竟多了十多个参差不齐的缺口。虚怀和尚一向跟邱克明交好,深知那古剑是张三丰留给武当派历任掌门的信物,能斩铁断石,可没料想,只和这两个少年斗了十几回合,竟就被砍出缺口。虚怀和尚心忧之际,不由得抬头看向那两个少年武器。”
“黑衣少年手里那把短刀,黑黝黝的毫不显眼;白衣少年手里那把软剑,迎风抖擞,虽然看起来及其漂亮,可也看不出是什么宝剑。两个少年也看出虚怀心思,黑衣少年冷笑道:‘大和尚,你瞧我这宝刀如何?’旁边的陆中升听他口出狂言,大怒道:‘竖子不得无礼。’谁料那少年只白了他一眼,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陆家的陆庄主。陆庄主,你儿子都死的不明不白,你还有闲心在这管别人家闲事?’陆中升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他话外意思,怒道:‘是你们这群王八蛋?’黑衣少年笑道:‘正是我们弟兄,陆庄主,你瞧我们对你儿子好不?上等的榆木棺材,你可得谢谢我们弟兄。’”
“陆中升听后,勃然大怒,抽出腰间宝刀砍向那个黑衣少年。俞允子也猜出自己徒弟遇害,定和这两个少年脱不开关系,挺剑和那个白衣少年斗在一处。四人争斗不到十回合,虚怀和尚就听到“砰”一声巨响,放眼看去,陆中升手里宝刀竟被黑衣少年砍断。陆中升空手不敢大意,卖个破绽退向虚怀。黑衣少年挥刀企图攻近,被虚怀大师一掌击退。另一边,俞允子跟白衣少年斗了十多合,见陆中升不敌退下,自己也不敢轻敌,收剑退回。”
“黑衣少年见俞允子也跟着退回,大笑道:‘你们几个都是中原武林响当当的人物,现在连我们弟兄都打不过,我劝你们最好还是灰溜溜滚出中原,到塞北、西域找个地方了此残生吧。’邱克明怒道:‘你不过是仗着宝刀锋利罢了,若有本事,就空手和我过两招。’白衣少年听了,笑着对黑衣少年道:‘这老道真不要脸,自己跟咱们车轮战不说,还说咱们是仗器行凶。难怪师傅千里迢迢也要找这帮人报仇。’”
“虚怀和尚听到这话,当即明白他们身后另有高人,于是问道:‘你们师傅是谁,跟我们中原武林又有什么仇恨。’黑衣少年,听后笑道:‘你既然问了,我就实话告诉你们。我师傅就是西域鹰王杜计,几年前你们害他流离四川,又逼他退守西域,现在我师傅卷土重来,要重振小昆仑威名。’说着话,一扬手里刀:‘我这把刀唤作冷月刃,是我师傅赐给我的宝刀,我师弟手里的宝剑乃是驭雪剑,今天我们师兄弟前来,本想取你们首级,也省得我们师傅再费心,可我们学艺不精,难当重任,就饶过你们一回,下次再见,绝不留情。’言罢,和白衣少年转身就要走。虚怀听后,怒道:‘谁也走不了。’挥掌打过去,不提防黑衣少年半空中猛地转身,口里还嘀咕道:‘去。’虚怀见他手掌微发,疑他要发暗器,不敢大意,慌忙后退。不料想那少年只是虚晃一招,大笑着走远。”
冷云秋说到这里,就打住话不再多说,端起茶碗,慢慢喝茶。老人一旁盯着他看,半晌说道:“怎么不说了。”冷云秋放下茶碗,笑道:“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没什么意思了。”“哦?”老人道:“可我倒想听听剩下的事。”冷云秋道:“剩下的事?那可简单得很。杜计不知在西域哪个高人前得了传授,武艺大增,回到中原后,带着一群徒弟四处报复。中原武林组成联盟,要对付杜计,杜计就暗中和唐门为首的西南武林联盟,用了数年功夫,击败了中原武林。那之后,杜计的小昆仑就是中原武林第一黑道。”
“得了势的杜计野心膨胀,做事也愈发毒辣,不讲情面,惹得盟友唐门等不满,唐门又暗中联合中原武林,刺杀了杜计,推翻了小昆仑。杜计的家人也惨遭牵连,只有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被杜计忠心的仆人救出,不知去向,他的两个徒弟也被废了功夫,为了活命,就忍痛把冷月刃献给陆门,把驭雪剑献给华山,才因此逃脱。最后一个来了关东,一个去了四川。”
老人听后,冷笑道:“看样子,你对这件事倒是熟悉得很。”冷云秋听后,叹道:“我怎么可能不熟悉,先前我说得那个用冷月刃的黑衣少年,就是我爹。我爹临死前,还一直念叨着祖师爷留下的遗腹子。他得祖师爷数十年教诲,却不能保护好祖师爷的孩子,觉得愧对祖师爷在天之灵。”
老人听到这话,忽然大笑道:“愧对?我看他是心里有鬼吧。你爹难道没告诉你,当初他师傅被唐门陷害,就是他贪图钱财,觊觎宝位,才把唐门剧毒下到他师傅酒里。要不是他师傅对他信任有加,唐门的人再厉害,怕也奈何他不得。”冷云秋听后,不怒反喜,道:“你终于承认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瞒下去呢。”
老人怒道:“我没什么可以隐瞒的,冷云秋,你处心积虑跟我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要我承认我的身份吗,现在我认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和。”冷云秋道:“师叔这话就错了,小侄我耗费苦心找到您,不过是想弥补老一代人的过失,在您身边给您尽孝罢了。”
老人冷笑道:“冷云秋,你不必跟我假惺惺说这些套话,我虽猜不透你的心思,可我也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是没安好心的。”冷云秋听到老人这话,笑呵呵凑上前,低声跟老人说起话。唐埙藏在屋顶,听着老人跟冷云秋的话越说越玄,心底疑惑更深,这时候见二人又低声神秘说话,觉得更加困惑,却又不敢乱动,只有静静趴在屋顶,观察他们下一步动静。
二人低声密语片刻,老人忽然失声道:“你说他没死?”冷云秋这时也不再顾忌,提高声音:“你真以为中原武林那帮废物能杀了他?”老人道:“我还真没这么指望过。我开始只是想让西南武林跟中原武林再起矛盾,至于他死不死,我一点都不关心。”冷云秋道:“可你别忘了,他活着始终是个祸害。我虽没见过他,可从别人对他的描述中,我能猜出来,他的剑多半是和吴侃学的。说到仇人,吴侃才是你最大的仇人,他和唐家堡早有勾结,否则事发之后,他也不会逃到四川避难。”
老人又说道:“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没死,你不会是想拿他来激我吧。”冷云秋冷笑道:“师叔,你以为我本事不如你高还是以为我势力没你的大,我何苦骗你。实话告诉你,我有个仇人和他躲在一起,几个月前,我得知那个仇人下落,就派我手下几个徒弟过去找他麻烦,无意间见到了他。他替我仇人出头,管白虎现在就在燕云寨养伤,你若不信,可过去看看他身上的伤口。”老人听到这话,嘿嘿笑两声,不说话。
冷云秋见他态度缓和,借机说道:“师叔,小侄本来无意骚扰您的清净,只是唐铮一事后,中原武林跟西南武林一片混乱,大好形式等着咱们叔侄出手。若是你我联手,再借着关外几股悍匪的力量,何愁大事不成?到时候,师叔你定可以重造祖师爷的辉煌。”老人听罢,大笑道:“冷云秋,你逼我承认身份,又迫我无路可走,竟是想和我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