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瞧着他远走背影，心里都疑惑得很，不晓得哪句话又惹他不高兴，我们心里也郁闷不堪。我五师兄是个精细人，几人散开练剑后，到我身边说道：‘我刚才瞧二师兄脸色，本来只是郁闷，可见了你后，就有了惧色，我猜想这件事八成和你家有关。’我当时一惊：‘我家？跟我家有什么关系？’五师兄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若想知道，我看还是问大师兄最好，一则他最疼你，二则他是师傅首徒，知道的事也比二师兄他们多。’”
屠彪听了后，又笑道：“你五师兄也不是好人，变花样要你上当。”唐埙也尴尬笑笑：“哥哥这话错了。我们师兄弟十多人里面，我和五师兄关系最好，他为人我也清楚，别的地方都好，就是事事好奇，凡事都想知道其中原因，然后自己好出去炫耀。”裴关道：“这样看来，你们青城派也是人才济济。”
“人才济济？”裴关背后一声冷笑，打断他的话。屠彪回头看，那老人一手撑着木棍，一手端着盘子，满脸阴笑，又慢慢走过来。屠彪道：“老头，你这一笑又是什么意思？”老人白他一眼，不说话，把盘里东西放下，转身又离开。屠彪低头看桌上东西，一盘肥羊肉，一盘烧鸡，都是关外常见的菜。
裴关见老人又离开，埋头在桌上，低声问道：“你们看这老头功夫如何？”完颜极皱眉道：“我看他步子蹒跚，跟普通残废老头没什么区别，可他口气不小。”偏过头问唐埙：“唐兄弟，你看呢？”
唐埙摇摇头，道：“我也瞧不出这老人什么来历。若他真是唐家仇人，我也不晓得是好是坏。”唐埙几人说话功夫，屠彪夹起一大块肉放到嘴里，吧唧嘴道：“这老头看着不讨人喜欢，东西倒还做的不赖。”完颜极忙从怀里取出一根银针，随便找几块肉扎扎，见未变色，才松口气：“大哥你太鲁莽了，一旦他这次下毒怎么办。”
屠彪听了，呵呵笑道：“我早瞧着老头不顺眼，他若真敢下毒，我正好借机收拾他，也不是咱们弟兄恃强凌弱。”裴关奇道：“你都中了毒，还怎么跟那老头发难。”屠彪道：“我若死了，不是还有你们。”完颜极啐道：“哥哥又乱说话。”偏过头又问唐埙：“唐兄弟，那你后来可去问你大师兄了。”
“自然去了。”唐埙道：“我听了五师兄的话，觉得他言出有理，就去找我大师兄，他帮我四师兄运过功后，在屋里静坐。我站在他屋外等了半宿，他才静坐罢，察觉出屋外有人，推门见到我，心里惊奇，邀我进屋坐。我陪他说了几句闲话，就问他关于两地武林争执的事，他起先也是言语敷衍。后来我见他不愿告诉我实话，我就直接问道：‘大师兄，这些事可是跟我大哥有关。’我大师兄一愣，随即问道：‘你这些话听谁说的。’我自然不能说是我五师兄的猜测，就随口说道：‘我自己猜的。’大师兄当时有些恼怒，道：‘年纪轻轻，胡乱猜些什么。’一生气，回身关门，又进了房间。”
“我大师兄日里脾气好得很，从不轻易对我们发脾气，我见他发脾气，愈发坚定我五师兄的看法。我主意既定，就站在我大师兄屋门口说道：‘大师兄，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几天若不告诉我实情，我就站在你门口不走了。’”
裴关问道：“唐兄弟，那你最后走了吗？”唐埙摇头道：“没走，我那时也上来牛脾气了，就直直站在我大师兄门前一个多时辰。我大师兄平日一向疼我，也不忍心我再受罪，就推开门对我说道：‘进来吧。’我听了他的话，欣喜若狂，当即进屋。他给我倒了杯茶，接着就对我说道：‘我可以跟你说些关于西南武林和中原武林宿怨的事，可有些事我答应了他人，不能对你们说，你强问我，我也定不说。因此，我说什么，你听什么，不可多问。’”
“我当即应允了大师兄。大师兄就说道：‘你猜想不错，中原武林跟西南武林的恩怨的确出在你哥哥身上。’听了这话，我手一抖，手里的杯子险些摔落。大师兄又接着说道：‘当年你哥哥和河南祭剑山庄庄主杜默交好，我听人说，他和杜默的女儿，叫做杜丽娘的，还私定了终生，这件事你爹好像也知道。事到这里，一切还都正常，可后来一个夜里，祭剑山庄忽遭大劫，庄里起了火，一庄上下百余人都惨遭大火吞噬，杜默父女也难逃厄运。’”
“我大师兄又说道：‘后来还是官府的人拼命灭了火，大火灭后，人们才发现，这次大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官府的人在很多尸体上发现剑伤，显见得这些人是被剑刺身亡；还有就是，官府仵作在验尸的时候发现，很多人都是中毒身亡，而且他们身上依稀还有暗器留下的伤疤。’我听到中毒和暗器，当时心一惊，隐约猜到了其中原委。果不其然，我大师兄又说道：‘祭剑山庄临近少林寺，官府的人就拿着伤口拓版去少林寺请教玄慧大师，玄慧大师仔细看后，断定伤口是中了唐门的二等毒砂夺魂砂。’”
裴关听了，不解道：“唐门毒砂还分品级？”屠彪不屑叱道：“这等小事你都不知道，还在这里丢人，打断了唐兄弟的话。”唐埙笑笑，道：“无妨，其实唐家毒砂共分作五等，毒性不一，珍稀程度不同，不同身份的人用不同类毒砂。其中一等毒砂最好，毒性最强，不过制作过程也最繁琐，因此产量极低，在我家里，只有我爹和几个叔祖长辈才能用，唤作追魂砂；二等毒砂品行、毒性稍次于追魂砂，制作工艺稍微简单，产量颇多，供我们后一辈嫡传子弟和家族长老使用，名为夺魂砂；三等毒砂较二等毒砂又有差别，主要供唐家近枝子侄和唐家堡各长老身边弟子所用，人称断魂砂；四等毒砂比三等毒砂毒性又差了些，但制作的更多，主要供给唐家堡各房各门护院护法使用，这类毒砂主要用于保护唐家堡内部安宁，外人很少知道，我们都称之为敛魂砂；五等毒砂是最常见的毒砂，四川境内唐家堡外的唐门子弟都用这种毒砂，这种毒砂是五等毒砂里毒性最弱，制作最简单，却在江湖上最有名的毒砂，江湖人都称之为唐门毒砂。”
裴关听了，又是一惊：“你是说那种传言一指甲盖毒砂能毒死五个大汉的唐门毒砂只是唐家的五等毒砂？”唐埙笑着点点头。裴关又问道：“那一等毒砂得是啥样子的。”唐埙道：“哥哥见过大象吗？”裴关摇摇头，旁边完颜极说道：“老四，你忘了吗？那年咱们因事去云南，在沐王爷府前，见到的那巨大的家伙，当时你还壮胆过去摸摸其中一头。”裴关道：“你说的莫不是那身子和墙一般大，四条腿和柱子一样粗的家伙，就是大象？乖乖，那一头象可比五个人强壮多。”
唐埙道：“前些年，有数十头大象从云南跑到四川境内，毁坏庄稼，伤了不少人。官府派兵清缴不得，后来四川总兵去唐家堡请我爹帮忙，我爹差人从库里约了一两追魂砂，请我三叔公带着毒砂前去，我叔公把毒砂下到大象喝水的水塘里，不过一个晚上，水塘边死了二十六头大象。”
屠彪赞道：“久听人说唐家毒砂厉害无比，今天在辽城见识了你对付马千惠的手段，果真名不虚传，那你用的夺魂砂有多大毒性。”完颜极嗔道：“大哥，你先叫唐兄弟说完话，咱们再打岔，唐兄弟这话就得说到明天了。”屠彪白一眼裴关，道：“都是你话多误事。”裴关又尴尬笑笑，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