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浪低垂着头,尴尬笑了笑。知道了真相又如何?真的可以凭着这些将四长老掌控于手么?现在的情况倒是他心感愧疚无法再大动作而已。
顾城一脸笑意看着他将所有的事情一一说出,似乎真的胸有成竹,而他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无措。
十八年前,韩家收留了一对姐弟,给了姓名,韩流,韩云。本就是收留的孩子,也就没有多大的地位,甚至会有些下人欺上头来。韩家长子韩煜看不顺眼,训了下人,也发了话护着那对姐弟。韩流渐渐心生爱慕,韩煜也顺水推舟向老爷子求婚,老爷子乐得看这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过的开心,立刻答应了下来。
婚礼操办得异常隆重,韩流韩煜成亲之后也算是如胶似漆。韩煜也亲自做起小舅子的师父来,教他功夫。只是老爷子病重,给韩煜说了句话,有些人,不必相信的时候便不要相信,即便是再亲密的人。
韩煜本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不久之后老爷子发现韩流出入书房不知做些什么,当场大怒,直接处理了这个看着长大的儿媳妇。十二年前,韩云看着自己的姐姐死在自己叫了许多年的爹手上的时候,吓得呆在了原地,韩煜过来拉他都拉不走,只好将他打晕让人连夜带到了杭州。
此事也被问柳山庄当作家丑封闭了消息,勒令下人不得在有任何人谈起。就连韩煜偶尔表现出思念也会被训斥一顿。
原来他看见的大哥整日郁郁寡欢便是那时所积留下来的,失去了自己的妻子,还是莫名其妙,或许只是因为父亲的猜忌,或许是真有其事,总之他的生活已经不完整。
“大哥一直没有再娶。”总觉得,有些事情是不是该说清楚,或许就没有了本来就没必要的误会,当年大哥的妻子,便是如何都没有辩解,只是静静的等着老爷子一掌劈下来,说了一句话,命是爹的,该拿去的时候便拿了去,韩流无悔。她从不曾辩解过,曾经气恼,若是曾经辩解过一句,是不是便不会到了今天的地步,他们韩家还是一家好好的。不知晓原因的,或许恶毒的想想,兴许就是真的做过些什么,老爷子捕风捉影其实也是歪打正着呢。
“哼,那是他的事情,与我何干?”云瀚转身就朝着厢房走去,似乎也不想见到他,身后沉默下来。冷笑了笑:“有时间去翻旧账,还来解释这些,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尽快找到凌虚剑来的好一些。易水山庄要凌虚剑,中原武林盟要凌虚剑,救易水寒或是得到盟主之位都少不了。这也算是你自找的。呵呵。”那些过去,谁又能知道究竟是怎样的过去呢。韩家人欠的始终是欠的,后悔或者补偿能还给他一个家么?
“只是有些东西没必要误会下去,同样都是在中原武林盟,何必内裂。”韩浪翻了翻地上的酒坛,叹气。全都是空坛。一场悲剧,又有多少人能够独善其身。全都有了心结,不能再像以前一般过活。
误会?误会两个字就能轻松抹杀当初的错误?人命于他们而言就只是拍拍屁股说句误会那么简单?问柳山庄的残忍不用拿满溢的血液来证明,只用两个字而已。猜忌这样一种手段,他云瀚从问柳山庄中学到的永远都是九牛一毛。“哼!你都与曼陀罗联手,又在这里说什么‘何必内裂’作什么?别告诉在下,你是为了做卧底之类的话,看不出来问柳庄主还有这份闲心这份为着中原武林盟的心思啊……”讥讽的语调,韩浪“嚯”地抬起头来,沉声:“我大哥已死,对于问柳山庄的仇恨是否可以放下。”相互残杀……原本该是一家人的。
云瀚笑了笑,眯着眼靠近韩浪:“问柳庄主,在下一直想问,你今日到这儿究竟是什么原因?只是为了翻翻旧账与我叙叙旧?”翻旧账?呵呵,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么可笑呢。
韩浪转过了头,极不情愿:“我大哥的遗愿,就是好好护住你,即便是你动手要除了问柳山庄,也得保住你。”
“哈哈哈!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了,倒来护住我这个小舅子?韩浪你给我听着,问柳山庄欠我的,我云瀚不会让它就这样消失,我要问柳山庄看着中原武林盟是怎样在我的手上霸绝天下,而不是在问柳山庄的手上!”云瀚的背影一刹那变得有些悲凉,一个人努力了许久,得来的也不过就是这些东西。问柳山庄的事情却让他一人在操心着,除了夺掉了问柳山庄的权力以外,四长老从未做过伤害问柳山庄的事情。是还有一点情在么?
只是让他们过得更难堪而已。让问柳山庄的问柳之心无处发挥而已。只是……将他们逼至死角,看着他们挣扎而已。看着他们挣扎的时候再不时的走上前去补上一脚,那样是真的很痛快。只是快意后面又有了一丝丝的痛。没有一种感情是纯粹的,一开始便知道,于是便忽略了那痛,又或者只是用着那痛来提醒自己少得可怜却依旧存在的仁慈。
云瀚突然笑了笑,向着厢房走去。或许这样最好不是么。
“云瀚,”面前的人顿了顿,继续往前走,韩浪抽出长剑,插在身前的雪地中,剑柄上的吊坠取下,放在石桌上,云瀚听见剑插入雪地的声音,微微皱了皱眉,却听见韩浪道,“这是我大哥要给你的东西,只是最后都没能到你手上。我在这把剑前发过誓,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阻挠你,只是,若是你们依旧滥杀无辜,无论何种原因,问柳山庄必定是第一个讨伐之人。”
东西?韩煜会给什么东西?云瀚唇角弯了弯,深邃的眼看不出究竟何种表情:“倒不如你好好找找你的凌虚剑,救不出易水寒,恐怕你跟曼陀罗的交易也不用做了。”
“明日戌时,我自当交出凌虚剑。”
身后似乎是飘起了冷风,云瀚的双眼眯了起来,迸出寒光。确定真的交的出凌虚剑?勾了勾唇,一个翻身,又坐在石桌旁,扫过桌上的吊坠,只是微微眯了眯眼,或许是想了想这东西的来历,冷笑了一声,随意把玩着桌上的酒盏:“人都无法出现,怎么交出凌虚剑?”手指一弹,酒杯碎在手中,鲜血沿着手腕流下,云瀚伸出舌头舔了舔,双眼阖上,细弱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却传入云澜云海云涛耳中:“拦住韩浪,只要让他不在戌时之前出现,让易水寒死就行。”
若是易水寒死了,而且是在顾城已经将凌虚剑给了韩浪的情况下,会发生怎样的事呢?云瀚吹着冷风,蓦然间大笑。到时候的血,可比十二年前的血要壮观得多,三方厮杀,天山,还沉寂得下去?若有一场血祭可以洗刷那么多年前的仇恨,那么让这天山染血,是再好不过!
厢房内,云澜听见传来的话,突然一惊,随即沉默下去。终究……还是会如此么?终于……要看见这里的白雪染上血迹了。雪地中徐徐前行的韩浪身体蓦然紧张起来,然后又放松,看着身后空荡荡的雪地,笑了笑。这天山终究是不平静的。积了那么多年的雪,轻轻一声吼,就能地动山摇。“韩浪还是跟顾城见面了。”覃渊拨着树枝,轻轻道。眼前的梅树散着清幽的淡香,却是总能看见某个高傲的人的影子。她若是男儿身,必然冠绝天下。那气势,毫无小女儿的做作扭捏,干脆利落轻松就在一干人前夺得先机。高高在上,让人无法直视。
“少主。”绮缨跪倒在覃渊面前,覃渊摆摆手,绮缨起身,道,“云瀚似乎想要对付易水山庄,还有韩浪。韩浪,是否还要阻止。”
覃渊皱了皱眉,然后放开:“无碍,他们想对付的只是这里所有的人而已。破而重立,这便是四长老的规则。”
“牺牲掉易水寒,换来动荡?而后乱中取胜?”绮缨有了些困惑,不懂覃渊这么做的意思。
“水寒不一定会死,只要有顾城在。”他拼的,就是一个顾城,再有,就是初雪。他们二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水寒有任何事情的。拨了拨树枝,骤然一使劲,扯下一截,花瓣顺势刷刷落下来。“幻音宫情况如何。”“已经快到了山脚,明日应该便会到这儿。”
水寒……恨他也好,怨他也罢,如今他是选择了太原秦,像两年前一样,为了太原秦牺牲掉一切。
“绮缨。”
“属下在。”
“必要时候,杀水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