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敏艺觉得脑袋胀鼓鼓的,头有点疼。跟安再恒这样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起搭档,大约是他当警察以来最离谱的错误。王敏艺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使劲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在自己的椅子上坐着。办公室里的环境惹人厌烦。于是,他还是起身离开了。
他决定先去吃一顿可口的午餐,再独自去翩翩宠物医院碰碰运气,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被分配来调查这种案件,别说安再恒这样的新人不乐意,他自己也并不怎么愿意。但谁让最近的飞霄城过于风平浪静、无波无澜呢?除了围绕狗赛的各种新闻,再无其他。
可才在警局边上的石头牛扒西餐馆点完餐,手机便有了新的来电。王敏艺不假思索地接起了电话。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自己的直属上司,科长陶传杰。
“科长。有事?”
“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马上。”
“出什么事了吗?”王敏艺被科长声音里的紧张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道。
“先过来再说。”
要说从西餐馆拐几个弯,再坐个几层楼的电梯回办公室,也就几分钟的事。不过,王敏艺心里却盘算着那客来不及送上来的牛扒。他不情愿地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喝完最后一滴饮料,等候着侍应生把他的牛扒打包。
等到了组长办公室,才发现那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了。分别是案件调查中心主任林昌泽、罪案侦缉科科长陶传杰,以及有组织犯罪侦办组组长刘柯林。看见两位上司,王敏艺并没有很意外;但看见隔壁组的刘柯林也在,倒是有点小意外。
“我以为又是伤犬案的事呢。看来不是啊?”王敏艺故作轻松地往那一坐,双手抱胸,“说吧,叫我来什么事?”
“再等会儿。小安怎么还没有来?”陶传杰自顾自地说道,“这个年轻人,哎。”
让安再恒一起参与进来的谈话,看来多少还是会和案情有关,但又为什么会有刘柯林呢?王敏艺困惑地看着刘柯林。
“他到底在干什么?”林昌泽有些不耐烦了。
“他……他应该在健身房运动吧。”王敏艺知道他拍档的日常习惯,每天进健身房几乎是雷打不动的习惯。
“那小子就是一根筋的奇葩。”林昌泽边说边摇头,“虽然是朋友的儿子,但我却一点都不了解他。他满脑子想的东西奇奇怪怪,什么除暴安良、正义英雄……”
“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想法这么不切实际的。”陶传杰轻轻叹了口气。
正说话间,门外的安再恒就已经在敲门了。陶传杰示意他找个地方坐下。小伙子也就不客气地往那写字台边上一靠,半倚半坐。
“我们开始说正题吧。今天上午,万世镇发现了一具尸体,死者郑会,社团成员。刘Sir认识。”陶传杰说话间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王敏艺和安再恒。
王敏艺匆匆浏览了几页,边看边问道,“死亡原因是什么?死亡时间呢?”
“目前法医正在解剖。初步判断死因是被利器刺穿了脖子,失血过多。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周六的深夜到周日的白天。因为据死者的老婆回忆,死者周六晚上没有回家。大概在十点半了以后打他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直到今天早上被人发现尸体。”
“他的妻子有报案?周日的凌晨?”安再恒指着一张出自应急中心的记录说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周末的晚上,一个负责看场子的社团成员,深夜未归,他老婆居然立即就报警了?”安再恒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怎么?这个人你认识?”王敏艺问道。他从安再恒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点异样。
安再恒没有接口,冷冷地把目光投向了刘柯林。刘柯林好像早有预料,直接说话了。
“小安过去在我们组的时候,应该接触过这个人吧?我记得好像还跟踪过他一段日子。”刘柯林友好地对安再恒笑了笑,但安再恒却丝毫不领情。他的脸色依旧像霜冻的茄子般冷硬得可怕。但他并不否认刘柯林的说法。
“是跟踪过他十来天,为了调查社团收保护费的事情。刘Sir看来记性不错。”
刘柯林装作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嘲讽一般,继续说道,“我跟郑会打过很长时间的交道了。小安当时收到报案,春松社的人因为收不到钱,把星昂科技城的租户给打成了重伤。那个案子后来被我拦下来了。”
“刘Sir说了,打人只是小案子,我们没必要花精力去捉鸡毛蒜皮的小事,要留着郑会,让他继续在那里收保护费,将来可以钓大鱼。”安再恒的语气越发地生硬,但又充满着露骨的嘲讽,“我是没什么能耐,看不出有比打人致残更严重的有组织犯罪事件了。”
“你不知道,郑会是我的秘密线人。”刘柯林皱起了眉头,“我要靠他来获取一些重要的讯息,当然不能让你随便把人给抓走了。如果能协助我抓住地下版权交易市场最大的鱼,他就能获得司法豁免权。这个是我们早就协商好的。”
“所以喽,为了自己的案子,故意放过一个罪恶累累的凶徒。”安再恒冷笑一声,“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王敏艺觉得这种时候,最好上级的领导能说些什么。他朝陶传杰拼命地挤了挤眼,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但陶传杰却沉默着。倒是级别更高的林昌泽,突然就开口了。
“他们之间的这个协议,我是知道的。”林昌泽斟酌着措辞,“刘Sir在案子上,有他自己的考虑。反黑不可能老是盯着一些小鱼小虾,必须得抓住龙头,你明白么?但这些大佬都是鬼精鬼精的,想要扳倒他们,就得牺牲一些利益,甚至是原则。”
“我得谢谢刘Sir,他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没有杀人放火,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靠山。”安再恒继续着他的冷嘲热讽。
王敏艺觉得有必要转移一下话题。他指着文件档案说,“这种凶杀的案子第一时间不是应该由当地的警署或者警厅来处理吗?为什么转到了我们这边?而且速度那么快?”
“是我提出的建议。”刘柯林的脸上快速地闪过一丝不安,“郑会出事前,最后见到的人,应该是我。”
“什么?他最后见的人是你?那——”安再恒的语调颇为震惊,他不停地摇着头,大概实在是想不通堂堂的警督,怎么就随随便便地跟一个社团的头目私下见面,把自己卷入了一宗刑事案件里面?
王敏艺倒是没那么大惊小怪,“就算是警察,也随时可能涉及一些案件,变成了犯罪嫌疑人,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尤其是刘Sir侦办的这种类型的案子。”他不紧不慢地说着自己的想法,语气从容淡定,让人感到大局在握的样子。“只要刘Sir有时间证人,就可以洗脱嫌疑了。但我看眼下这情况,估计应该是没有吧?”
刘柯林点头道,“是的,应该迟早会查到我身上来,所以我今天上午一接到他遇害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跟陶Sir交待了当时的情况。”
“你们那天见面,是为了什么?他的遇害,是不是跟你们见面有关?”
刘柯林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过了很久,他才回应道,“郑会的死对头从监狱里出来了,所以他来找的我。这个事情我可以跟你们详细说说,但眼下的情况是,我不认为他的死对头会对他下毒手。那个人刚刚才被从牢里放了出来,没有必要引火烧身。”
“所以你的意思是跟那个人没有关系……有什么别的线索吗?”
“他死亡的方式。”
“说来听听。”
“目前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初步检测说是被尖锐的利器在脖子上戳了好几个洞,直接戳穿了颈椎。这种伤人的方式,有点奇怪。”
陶传杰补充道,“凶器也是个迷,目前不好判断。”
“确实有些奇怪。可能要等具体的尸检报告出来才能判定是怎么死的。”王敏艺做了个简单的分析,“我想问的是,除了这个所谓的仇家,他还受到过什么威胁吗?”
“你知道,帮派人士,仇家很多,一般都会事先有风声。”刘柯林解释道,“据我所知,他是突然莫名其妙失了踪,随后就出了事。完全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他老婆都没有想到。他们原本打算昨天一起来城里参加听证的,他们家的狗申请参赛资格的复议了。他很重视这件事,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帮他们家的狗拿参赛证。之前出了点小问题,他们家那条什么稀有品种的狗没有获得参赛证……”
“狗?是要参加快乐飞霄的比赛吗?”王敏艺问道。
“是的。这也是陶Sir急急地把你们叫来的原因。听说你们最近在办的案子也跟参加快乐飞霄比赛的狗有关?”
“嗯。”王敏艺沉思道,“可我们目前涉及的都只是伤狗的案子,没有出现伤人的情况。所以,还不好说……”
“他们家的狗据说是全城独一无二的品种。我听他老婆说,之前他们为了那条狗参加比赛什么的,跟组委会什么的起过点冲突。而且他没有回来的那天晚上,狗焦躁不安,狂吠了一夜。”
安再恒听了有些不屑,“被害人又不是在家里遇害的。跟狗叫不叫没有关系。都是心理作用。”
王敏艺也接话道,“我们目前在办的案子也遇到了一些问题。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说跟快乐飞霄的比赛有关。所以不好说啊。”
“可如果我要是告诉你们,被害者生前曾经和翩翩宠物医院发生过冲突,和前几天被发现死亡的那条乐天的主人也发生过冲突呢?”陶科长突然插话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王敏艺的眼睛发亮了,他的脑中闪过了一些模糊的念头,让他有些兴奋。说不定案件的突破口就在这里。
可安再恒呢,却仍旧是冷漠疏离的样子。他对这个死掉的人一点都提不起兴趣。比起那毫不关心的宠物狗比赛,他更没兴趣去探究一个混江湖的道上的人是怎么死的。在他看来,这件事听起来很玄乎,只是听起来罢了。江湖上的事,最后无非是恩怨情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