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柔荑细细抚平额上的易容面具,铜镜中原本清雅的容颜瞬间变成了不起眼的模样。
酒酒起身,拿过放在身旁的青灰色衣衫,走进屏风内……
再次出来,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丝毫痕迹。
黑夜中,看门的小厮见王爷身后跟着一个丝毫不文雅的小厮出了黎府。
等在门口的凤止牵起手中的缰绳,马车迅速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再次出现的时候,俨然已经在一处比起眼的茶楼。
酒酒跟在黎安的身后上了二楼,才发现黎渊早已经坐在了包厢,他身后站着的六个便衣人,酒酒全部都识的,皆为黎渊的心腹重臣。
“王爷……”在看到黎安出现的时候,他六人躬身行礼。
这样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面色深沉,包括黎安,脸上也是一片肃然,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免去这些比必要的繁文礼节。
六人看到跟在黎安身后一脸平淡的酒酒时,都不曾开口询问,纵然他们惊讶,却也明白在这样的时刻,即使是一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厮,能让王爷亲自带来,甚至参与和皇上的秘密会见,那么就算是小厮也必定不是一般的人。
……黎安把之前藏兵谷的状况和从酒酒那里得到的所有信息都一字不落的道出。并且把酒酒带回来的行军图抚平放在桌上。
“原来竟是他们……”在听完黎安得到的消息时,黎渊没有先看行军图,而是蓦然起身,看得出来黎渊眼里同样是不可思议。他从不曾想到,路翛竟会联合蜀地重臣谋逆这一场叛变。
想到酒酒的赐婚,黎渊闭了闭眼,终于不忍心的开口,“酒酒,原是我错了,我害了她……”
站在黎安身后的酒酒垂眸,继续保持缄默。她能够了解皇帝伯伯的愧疚,他本是想给她最好的一切,却没想到最后还是事与愿违。只不过,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酒酒不能贸然出声,并不是她不相信黎渊身边的人,而是她不得不谨慎,谁都不知道在封国,是否还有第二个像路翛一样的人。
只是……想到婚礼时同样一身朱红站在自己身旁的沛音,酒酒不禁失落。
他,恐怕还不知道路翛的叛变吧。酒酒想象不到沛音在得知路翛所做的一切之后,该如何抉择,一方面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方面是他决定奉献的封国百姓,或许还有自己。
……
当探讨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酒酒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在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里,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细细听着他们的计划和安排。黎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赞赏。
事实上,这些计划的一部分,在来之前酒酒已经和黎安细细规划了一遍。
众人离开后,黎渊看着黎安身后的人,终于开口询问,“皇弟,这位是……”
酒酒笑了笑,突然走到黎渊的身边,唤道,“皇帝……”她故意停了停,直到黎渊的眼中出现韵味不明的神情,才慢悠悠的继续“伯伯……”
果然,皇威不是任何人随意就可以挑战的。
酒酒话音刚落,黎渊就突然站了起来,“你……”
酒酒撕下脸上的面具,当即跪在原地,“是我,让皇帝伯伯担心了。”
黎渊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酒酒见状赶紧扯了扯黎渊的袖子,然后开口,“是我自己的决定,先暂时保密。”
黎渊看看自己的袖子,果然,这世上也只有酒酒敢这样肆无忌惮。他无奈的开口,“你没事就好……”
“只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不见?又是谁救了你?”
黎渊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酒酒一个个都认真的回答,然后才回忆起那天,她和路淆的对话……
……
“你怎么知道?”
那夜,路翛眼睛里满是震惊,然后问她如何知道他们的叛变。
当然,酒酒不会用任何的言语来解释。事实上,这只是她的推断。
然后她说:“我不仅知道你们要叛变,我还知道光凭你,还没有这样的能力。父亲大人?呵,真是讽刺,我从来没有想到,您竟会联合他国权臣反过来毁了你祖辈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
这下,路翛眼里的的神情几乎不能再用震惊来形容。
只不过片刻间,他就恢复了自己的神色,“果然,尚大人抓你是对的,没想到你竟然全部都知道。”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酒酒,过了后日,这个世上将再没有黎皇。”
“就算为了沛音,我也会为你收尸的。”
那一刻的酒酒垂眸,掩饰眼里同样来不及收回的震惊,那种震惊,甚至大过路翛。
尚大人?
不用路翛说出这个人的名字,酒酒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蜀国国卿,尚元文。
幸好她从路翛的口中知道了这一切,否则,就算是酒酒猜测上一年,她都不会想到路翛背后的人竟然是尚元文。那个传说中甚是和善的老人,据说,他在走路的时候,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
尚元文辅助蜀国三代国主,是朝中唯一没有之二的老臣,也是一向主张“仁义治国”的先驱者,当初为了阻止蜀国挑起战端,曾经在先王的寝宫外面跪了整整五天。
莫说酒酒,就是人精一样的黎安和黎渊此刻都站在这里,他们恐怕也想不到这幕后之人的真正身份。
一时间,酒酒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担忧,喜的是她听到了不亚于大陆灭绝的震惊消息,忧的是,封国恐怕免不了一场劳民伤财的战端。接二连三的消息,甚至让她不敢想象自己今天的中奖率竟然百发百中,
想起那个在自己的婚礼上出现的慈祥老者,酒酒再一次感到深深的恐惧。
说起这件事情的起端,还在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酒酒从未曾想到,自己无意中从孩童手里拿到的那份行军图,竟然牵扯出这么多的内幕。直到现在才发现,那幕后之人竟是蜀国国卿,尚元文。
果然是怪事年年有,今年最为多。
那一日的酒酒本是最为寻常的出门,只为了看看安和郡内百姓的阡陌耕耘。却没想到在回家途中,顺手扶起的孱弱孩童手里竟然拿着一个泛黄的牛皮纸,见他哆嗦着捡起牛皮纸包住刚刚掉落在地下的鸽子肉,酒酒心酸之余,拿出怀里仅剩的三两银子给了孩童。不曾想,孩童在收了她的银子后,硬是把手中刚刚烤好依旧发烫的的鸽子肉塞到到她的手里。
看着孩童抛开的背影,她才回过神来,定定的瞧着自己的手心里的烤鸽子。酒酒撕下一片干净的肉放入唇齿,却在转瞬,发现了牛皮纸上的玄机。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的不同寻常,她恍若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深渊。再三斟酌之后,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皇上黎渊和自己的父亲黎安。果然,在将近半个月的暗查之后,他们发现了那个在秘密中酝酿的惊天阴谋。
世上知道酒酒师承医仙广成子的人并不多,包括沛音。婚礼上,在发现众多悬疑后,酒酒选择将计就计,装作不曾发现藏在香炉中的迷药。筹划了婚礼上凤止不经意间的离开和被绑架。
初时,黎安和皇上坚决不同意,但是为了封国百姓,为了她的父母双亲,她还是毅然的选择以自己为诱饵。如今看来,就算不曾了解他们的具体计划,但是酒酒还是从众多迷雾之中找到了那一条模糊的线索。
只是,传闻中兢兢业业忠心事主的蜀地国卿又为何会筹划到这次谋逆,若说是为了扩从国土,酒酒并不相信,且不说蜀君刚刚去世不久,蜀国上下刚刚稳住内乱。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新任储君有再大的本领,酒酒也不相信他会狂妄到在这样的时间里把目标伸向封国。
国恨?私怨?家仇?
那么,既然不是扩从国土,又是为了什么?私怨?也不对.黎渊一向在封国,除了国事,他从不曾和蜀国之人有过交集。或许,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酒酒根本猜不到这巨大阴谋中的最终目的。再有,她一直不懂为什么跟她素未谋面的蜀国储君会把碧玺这么重要的东西在大婚之日送来作为她的贺礼。纵然她贵为郡主,酒酒并不认为她有足够的资本能够让蜀国储君把这样重要的东西送来。似乎,所有的一切在知晓那幕后之人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们,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蜀地既定储君又为什么把碧玺送与她?而在这重重迷雾中她又是否能找到那一条明确的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