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周粥就请假回家休息了,肚子疼加上腿麻,还有大姨妈自带的烦躁,使她难受至极。
校外停放着几百辆自行车,而周粥骑的是电动车,她走到自己的车前,望了望四周,叹了一口气。
她的小电动在这么多自行车面前就像是颗最闪亮的星星。
可她这个人却与她的车截然不同,她在学校里就是一个小透明,像一颗融入黑暗的特别小的星星,无人问津。
大概毕业之后都没人会记得有她那么一个同学吧……
远处,有一位少年在望着她,正想上前打个招呼,周粥便已经骑车走了。
现在是下午,道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周一,大家都很忙碌。
春天的风很温柔,拂过她的发丝,衣角摆动着,周粥默默地感受着这一切。
整个世界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似的,脑海里没有学习的压力,没有同学的议论。
这会儿,她最轻松。
她很喜欢坐车,可以感受风的温柔,可以慢慢地看着这个世界,每个人为自己或自己的小家忙碌奋斗着。
学校离家里还不算太远,周粥没有开很快,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慢,十几分钟才到家。
周粥放好车,蹦蹦跳跳的往屋子里走去,心情好了很多。
“怎么,粥粥是女孩子就不应该多读点书吗?都是你的子女,你为什么要这么自私自利重男轻女呢?”是妈妈的声音。
少女的眉头皱了起来,睫毛微微煽动,停下脚步,靠在门外的墙上,一只腿曲着。
“我怎么就自私自利了?反正她长大了也是要嫁人的,她能留在我们家多久?”是爸爸的声音。
周粥在门外闭着眼睛,“反正她长大了也是要嫁人的”这句话,她从小听到大,无论她在不在场,都这样说。
“凭什么女孩子就不能多读点书?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男女平等,你为什么老是要用你那套旧社会、旧思想来强迫他人去附和你的心意呢?”
妈妈总是维护她,周粥很过意不去,她怎么就变成了一个中差生了呢?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不同意她上职校,有本事她就自己考上高中!”
“她还那么小,考不上高中她就该一辈子像我们一样做一个普通的人吗?她这个年纪,不读书你让她怎么办,小小年纪,让她出社会感受这社会的险恶吗?同样是孩子,如果是她弟弟考不上高中你还会这样子吗?”
“我不管你怎么说,她要是考不上高中,就让她去老王那里上班,供她弟弟读书。”
爸爸似乎是把她当成赚钱的工具。
睫毛湿了,眼泪从少女粉嫩的脸颊划过,周粥微微抬头,眼泪偏离了方向,滑进发丝里,不见踪迹。
只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泪痕,被少女随意的擦拭掉了。
她此刻不敢进去,她不想面对。
后面的话她实在是不想听了,爸爸妈妈吵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是只因为她,还有很多原因,她从小就看着他们吵,也曾劝过,却没有用。
爸爸周建和,妈妈柳叶叶,结婚之后,吵架过无数次,甚至打过架,只要是被周粥听见过的吵架,她都哭过。
铺天盖地的难过像海浪一样卷席而来,那些曾经在被窝里偷偷哭,咬着手不敢发出声音的回忆一遍一遍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电动车她也不敢骑,怕惊动爸爸妈妈,家里她也不敢回,不敢面对,她还害怕他们会打架,她特别怕......
即使是下午,天气也没有很燥热,春风拂在脸上,暖暖的。
眼圈里还有些水雾,风吹一下,眼睛里凉凉的,她闭上眼睛,希望风能吹走她所有的忧愁。
可一闭上眼,就是铺天盖地的回忆:
小时候,大概六岁吧,她第一次看见爸爸妈妈打架,妈妈在洗菜,爸爸突然拿棍子打了妈妈,只因为弟弟在哭,妈妈没有去哄,那一次,妈妈腰疼了好几年,她至今记忆犹新,至于现在腰疼不疼,她从未问过。
忘了那时几岁,忘了因为什么事情,她在被窝里偷偷哭,妈妈就在床边坐着,被子里很黑,她咬着手,不敢发出声音。
还有一次,大概是五年级,她做梦哭了,哭醒了,醒来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梦,只知道心里很难过。
六年级好像也有一段,她在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眼泪掉进枕头里,第二天,发现湿了一大片,却自己偷偷把枕头套洗掉。
刚上初一的时候,她也见过爸爸妈妈打架,弟弟哭了,他们才停,当时她不敢去阻止,只能抱着弟弟,在爸爸妈妈面前,她还不敢哭,只能晚上回房间之后,憋着哭了好久好久。
那时候开始,她很多事情都喜欢逃避。
回忆零零碎碎的,她本不是个记忆很好的人,甚至会很容易忘记事情,可却在难过的时候,会有很多难过的记忆冲进她的脑海。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不去回忆,回忆太多了,她都数不清她憋着哭了多少次,她看着前方,离家里有一些距离了。
突然想起自己的裤子还是脏的,少女的睫毛微颤,想了想,去了柳奶奶家,是柳慧的奶奶。
“奶奶,我裤子脏了,想借一条慧慧的裤子穿可以吗?我家里钥匙忘带了,家里也没人。”
周粥说了谎。
可她也没办法,裤子还是脏的。
“嗯,去吧去吧,小慧的房间在那里。”
柳奶奶笑眯眯地指了指一间房间。
“谢谢奶奶。”
周粥走了进去,柳慧的家庭条件和她的一样,都很普通,她们的房间大小也差不多。
她挑了一条布料摸起来比较差,并且不怎么好看的裤子。
是一条黑色长裤,没有任何图案,看起来也不会贵,周粥拿起,便在卫生间换掉了,并且快速把裤子洗了,晒在阳台。
“奶奶,我好了,我的裤子洗了在慧慧的阳台上晒着,您回来和她说一下可以吗?”
周粥找到正在干活的柳奶奶,弯腰和她说话。
“好好好,对了,小慧最近在学校乖不乖啊?见她最近很少做作业,是老师没怎么布置作业吗?”柳奶奶问。
“她很乖,您放心,最近作业是比较少。”
中差生的套路,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
“那就好,那就好。”柳奶奶慈祥的笑着。
周粥有些心虚,“那奶奶我先走啦。”
“不坐会儿吗?”
“不用啦不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