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8号。
步咎得到笔记的第十一天,走神的状况急剧恶化,明明前一天被武岚叫上两声就能清醒,今天却直到脑袋磕在门框上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知道站在教室门口有多久了。
从教室里同学们好奇的眼神来看,时间不是很短。
在步咎身后,是静静等待着的武岚,
这节课是数学课,他已经等了四分钟,也喊过步咎,但是面前的女孩却像是失了魂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武岚便意识到步咎的走神可能不仅仅是普通的发呆那么简单。
联想到这孩子的经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联系一下对方的家长。
下课之后,武岚带走了呆呆楞楞的步咎,
在办公室里,他找到了步咎的资料,
他联系了徐长君,
简单的说明之后,他从电话里听到了女人的埋怨
听不清说了什么,但是那幽怨的语气,想必不会是什么好话。
~~~
步咎倒是没有想到,
自己和徐长君这么快就重逢了。明明自己已经做好了从此再不相见的准备。
只是因为笔记,这一对父女,时隔半个月,又一次相见。
步咎倒没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慨,
徐长君也是一脸的无奈。
北宇镇的医院,只是个卫生所,没什么好的设备。徐长君带着步咎去了滨海市,那里有全世界顶尖的医疗技术。
毕竟在血缘上,徐长君依然是步咎的亲生父亲,而母亲步织的影子,还没有彻底从徐长君心里消失。
因为步织的意外去世,
徐长君愧疚,不但没有时间冲刷干净,反而是在不断加深。
再一次见到步咎,徐长君心里其实有些不是滋味。
他爱步织吗?
扪心自问的话,徐长君不认为自己的爱是假的,
但是在他心里,自己的抱负是要凌驾于爱情之上的。
他想的只是暂时分别,等到他走上人生巅峰,再去弥补步织。
徐长君以为步织不会发现,但是身为男人的他,完全不能理解作为一个逃婚的农家女子,心灵是有多么敏感,多么脆弱。
还没等徐长君开始攀登,步织就已经撒手人寰。
徐长君的新妻子,是市长的女儿,他的人生低谷即将过去,美好的未来,已经站在前方向他招手。
两天前刚刚才办完婚礼,和新婚妻子准备去帕里度蜜月顺便忘记过去的徐长君接到了学校的电话。
一家三口的行程被打断了,
百般安抚新婚妻子,许下种种承诺之后,徐长君终于有空陪步咎来滨海市的医院。他不知道自己一路上经历了多少心情变化,只是看到步咎之后,便只剩下了愧疚。
检查的结果却是出人意料——步咎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一番折腾下来,得出的结论是一点毛病都没有,非常健康。
健康到专业的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组织,器官,系统,
就像一个个精密的齿轮,完美嵌合在步咎身体中。在半年前的档案里,步咎小学毕业时做的体检,那份报告上的步咎还是和正常人一样,有一些轻度近视、贫血之类的小毛病。如果将人类的身体比作机械,正常人的健康定义大概是在略有磨损这个级别,绝大多数人其实已经是久经沙场级别,而现在,步咎的身体简直是崭新出厂的模样,磨损为零!
这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步咎意识到事情在向未知的方向发展。
可她无能为力,
她还以为笔记只是影响了自己的思维而已,还以为检查不会有什么结果,毕竟神秘领域很大概率上无法用现在的科学去解释,现在看来,却是恰恰相反,步咎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变化,而且直接反映在了检查报告上,思维的影响现在倒不是那么重要了,完美的身体状态,一种只存在于概念中的存在,出现在了现实世界。
会发生什么?
步咎不敢保证,如果自己的身体仅仅是比其他正常人健康一点,那倒没什么,人类历史上从来就不缺少基因突变,比正常人健康一点,那也还是正常人,比正常人多两根手指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步咎这可不是健康了一点,
略有磨损的响尾蛇和崭新出厂的巨龙传说,大概是这么个差距,在这个人类健康度基本在久经沙场程度,略有磨损都是极度稀有的时代,步咎就是磨损为零的崭新出厂级别。
“徐先生,您的女儿.......“
医生说了些什么步咎已经听不到了,
她又一次被自己的思维拉进了漩涡,步咎的脑海里,不断延伸出自己对于未来的幻想,在外人看来,步咎只是又在发呆。
只是这一次,步咎发现自己的思维不再是像之前那样仅仅是碎片式的发散,而是连成了一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梦境,在没有醒来的时候,就是现实。当你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梦就成了梦,不再是现实。步咎就处于梦境的开端,她在逃跑,在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逃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逃,不知道自己被什么东西追赶,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一直在催促着自己,跑,快跑,不要停下。
周围的人,看上去都好眼熟,却想不起来他们的名字,
明明是在逃跑,可是周围的景色却没有变过,明明已经跑了很久,但是却怎么也看不到路的尽头。
很累,腿很酸,头很晕,胸腔里就像被灌了沙子一样,嘴里充满了铁锈味,
明明没有回头,却看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害怕着,害怕那个看不清的怪物。
奔跑着,逃离着,却怎么也甩不掉,
终于坚持不住了,
可出现在面前的,不是面目狰狞的非人怪物,而是看清不清面容的人。
看不清面容,看不清...
朦胧的光,从视野的边角蔓延开来,
梦~醒了。
~~~~~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已经回来了吗?】
隐约记得自己被徐长君带上车,之后的记忆,便像被迷雾所笼罩,看不清晰。
“咚~~~~~咚~~~~~~”
是钟鸣,外祖父家的客厅有一座木质的西洋钟,据说是百年前的东西,每日的中午12点和晚上六点,都会响起钟鸣。
【六点了。】
窗外,是带着些红绸的天空。
步咎觉得身下硌得慌,伸手摸了摸,一本黑色的笔记便被捏在手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