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晨铎死去的第二天清晨,也就是星期三,顾筱接到了何欣桐的电话。
“顾筱……早上好。”
“早上好,什么事情?”
“我想约你晚上出来吃顿饭,你有时间吗?”
“好的,时间地点是什么?”
“晚上七点半,米线店。”
“收到。”
顾筱简单准备了一下,挑选了一双防滑的鞋子,带着手机、钱包和一瓶咖啡出发了。
来到米线店,何欣桐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这家店太火了,以至于来这的顾客不得不立即点餐,我给你点了你最喜欢的番茄锅,你吃辣能力一般,可以吧?”
顾筱心里一沉:“嗯。”他吃米线最喜欢番茄锅这件事情,他只对郑晨铎说过。
两人一边吃,一边互相保持沉默。尽管他们面对面,但都没有抬头看对方,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食物。顾筱决定今天不要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凡事三思而后行,倘若再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铸成大错的话,恐怕顾筱也无颜再活着了。
两人都不敢大口吃,都只是细嚼慢咽,装作自己胃口很小的样子。吃完后,两人并肩站在店门口,顾筱所住的T小区位于米线店东面,何欣桐所住的O小区则位于米线店西面。也就是说,在米线店门口,两人就要分开了。
“那个……你(我)能送我(你)回家吗?”两人同时扭头看向对方,说出了一样的话,只是人称代词不一样。
两人脸一红,顾筱点了点头,他们同时向O小区的方向走去。想当初,他们上次一起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四年前了。
四年过去,物是人非,曾经天真无邪的少年男女,此时也长大了。
顾筱紧紧地将双手伸进上衣兜里,生怕自己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何欣桐也显得很不自然,只能乖乖向前走。
到了O小区大门口,顾筱说道:“我是送你到这里还是送你到楼下呢?”
何欣桐答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再见。”两人挥了挥手,各自分开。
顾筱想要过马路,但对面是红灯,马路中央的车子也很多,由于雪天路滑,速度都不敢太快。顾筱站在马路这边等待,见顾筱不动弹,何欣桐也就站在他旁边,凝望着顾筱。红灯灭了,顾筱迈开脚步,此时,他心中没有别的,只有何欣桐。
“呲拉”一声,一辆轿车失控了,轮胎打滑,眼看就要撞向顾筱了。
“小心!”何欣桐一边朝顾筱喊,一边飞奔向顾筱。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五米,瞬间就到。当顾筱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即便他速度再快,也难以躲开这辆撞过来的车子。
“砰!”顾筱只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撞倒在地,身体很痛,睁开眼,只见何欣桐趴在自己身上,她浑身是血,惨不忍睹。
几分钟不到,民警、救护车就赶到了现场,实施各种措施,封锁、清理现场。
看着那具已经渐渐变冷的身体,顾筱的身体颤抖起来,眼神逐渐失去光芒。他没有受任何伤,而何欣桐却为此付出了生命。顾筱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前一秒还在他旁边的何欣桐,这一秒就已经死了!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就是绝望的哭声。
医院里,顾筱捂着头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昨天的这个时候,他就是在这里亲耳听闻了郑晨铎的死讯,他已经不想重蹈覆辙了。
医生走了出来:“节哀顺变。”
顾筱仿佛遇到了一个霹雳,短短的三天时间内,他竟然已经失去了三名好友,而他们的死因都与顾筱密切相关。
“如果我能把何欣桐送到家门口该多好,如果我能小心一点、注意路面该多好……”顾筱低声自言自语道,声音中充满了茫然。
何衡泽冲过来愤怒地抓住顾筱:“你为什么没保护好我姐!郑晨铎死了,你难道不应该保护好我姐吗!”
顾筱此时的心情已经难以言表,他发疯似的冲出医院,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跑着,老天好像也在嘲讽他一样,下着大雪,天空中一团漆黑。大概已经是午夜了吧,顾筱终于茫茫然地回到了家里,头发乱蓬蓬的,盖着一层白色的雪花,双眼已经被泪水封住了。
顾筱眼前一黑,昏倒下去,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看到何衡泽发来的消息:“今天下午四点,XX地点,我姐的葬礼,你要是愿意去的话就回复我,我来接你吧。”
顾筱只感觉全身都失去了力气,身体难以动弹,他没有再去管何衡泽的消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去参加何欣桐葬礼——那样只会让他的悲伤加倍而已。
三天之内失去三个重要的朋友,对于一个普通学生来说是奇遇,但顾筱宁愿不想要经历这种奇遇。他宁可何欣桐从此忘记了他、宁可郑晨铎彻底和他撕破脸、宁可程艺婧此生不再和他说半句话……他也不愿意失去他们,让他们死去啊!
他忽然想到了郑晨铎托付给自己的话:“好好待她。”可是却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导致何欣桐离开了,顾筱疯狂地嘶吼着,那一刻,他真的感觉到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