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不想见。”
小兵士探出头去，不一刻，他又一次探进头来：“红袖姑娘，她说，她跟你早已经有过约定，她是来履行约定，为你讲故事的。”
红袖一愣，她说，她是为她讲故事的？
和她有过约定？
红袖心中忽然如同飓风呼啸，她不敢相信自己脑海中所想象的是真的，可是当她看到一个人轻轻地掀开帘子，用温暖如初的笑容迎上她的时候，那一刻，她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所有猜想，冥冥中，似乎，也相信了所有的注定。
是至善。
是她的师傅。
“师傅？”红袖从卧榻上瞬间离开，走到至善面前，虽然至善就真切地站在她的面前，红袖仍然害怕这不过是梦而已，害怕当她睁开眼睛，至善就会再一次变成一缕轻烟，消失无踪，直到感觉到与布料摩擦的触感，直到确定一切都是真的，她的声音才因为惊喜交加而显得略微颤抖：“师傅，我等得你好久，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红袖的眼睛瞬间被泪水所蓄满，她牵着至善的袖子，竟然像一个孩子那样，喜极而泣。
至善还是温暖地笑着，她把红袖扶到床边坐下来，还如同从前那样，亲昵地爱抚着她的头发，一遍又一遍，红袖不仅又红湿了眼眶，她贪婪地看着她的面容，哽咽地说着：“师傅，你好狠心，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看我？我好想你，这许多年来，我经历了好多好多的事，我真的很想你能在我身边，可是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
至善仿佛天边那一位手持莲花的圣母一般，慈爱地看着红袖，悠悠开口：“傻孩子，师傅曾经对你说过，你会经历许多事，会有很多磨难，你会有很多改变，师傅要在你都经历了这些之后，才能再回到你的身边，直到这个时候，缘分才能再让我们走到一起，时间未到，不可强求啊。”
“可是，师傅，该经历的我都经历了，可是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些改变，这是为什么？”
至善微笑着摇摇头：“不，孩子，你已经变了，也许你自己察觉不到，每一次你命运的转折点，你都会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这些变化堆砌起你如今的人格和信念，你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红袖了，终有一天，你所有的一切都会在瞬间爆发，你会觉得，就连你，都并不认识自己。”
红袖心中忽然感到有一股凉意，命运的安排让她第一次觉得有一些可怕，她定定地看着至善，看着她永远不变的微笑，轻轻说道：“师傅，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究竟为什么出现？你究竟是谁？”
红袖看到，在她问出这句话之后，至善的目光有些黯淡下去，可是这只是很短很短的时间，她已经有了回答：“我为什么出现，我是谁，你总有一天将会明白，当你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你会觉得，其实这些都并不重要，而我，也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红袖狐疑地看着她，猜测着她话中的意思，可是她终于发现，她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她纵使有着无数的权谋机变，可是面对至善的时候，这些都统统失效，仿佛一个幼稚的孩子想要去改变命运一样，让人可笑。
“师傅，我要听那个故事，我想把它听完。”红袖现在忽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忽然觉得，至善之所以接近她，是要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而且，她一定有什么秘密要告诉自己，直觉告诉我，一定是这样。
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听完这个故事，在这里面找到蛛丝马迹的答案。
在这个跳跃着如豆灯火的偌大的营帐里，至善再一次接续了她停顿已久的故事，在至善开口之前，红袖以为自己必定因为中途的坎坷而淡忘之气的情节，可是当她开口，她才忽然发现，这些似乎已经成为刻在她心底的一部分，成为她的生活，她的血液，即便经历了这么多风雨，她依旧对此记忆犹新。
仿佛，这些就是她曾经的生命一样。
“莲衣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悬崖上的一道奈落桥上，这是她能够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至少，这是孩子能够得以生存的唯一希望，为了这个希望，她几乎忘记了一切，或者说，她已经接近疯癫。”
“可是，让她的心情瞬间跌入忙忙冰海之中的，是她身边的侍女很快地发现，她们赖以生存的奈落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砍断了——是冰炎砍断的，是他早已经料到了这一步。”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失去了生还的可能。”
“仅仅是片刻的时间，冥幽族的士兵变聚拢了来，黑压压的几百人围成一个水泄不通的半圆，将这三个柔弱的女子紧紧逼在其中，因为莲衣曾经是幽冥族的公主，所以这些人中还有一些人对她存有一丝丝尊重和忌惮，他们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公主，可是，这声音很快就消失了，他们很聪明，知道如今，谁是他们的主人。”
“如今，莲衣的一切反抗都失去了效用，她唯一能接受的，要么是交出孩子，归顺冰炎，要么是求得孩子的生存，而她将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永远不能复活。”
“也许，莲衣在生死交汇的那一刻是经历过痛苦挣扎的，如果她归顺冰炎热，她会活下来，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有机会报复，哪怕这个机会只有很小，可是这样，孩子就永远不可能再得到生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将是这个可怜的婴孩。”
“或许是不希望看到她陷入这样痛苦的境地，她身边仅有的两个侍女全部参战，苍洛，还有伊容，她们的力量实在卑微，苍洛的剑还没有碰到冰炎，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拨在了地上，而伊容却在一次偷袭之后，坠入了滚滚往生河之中，或许在这之后，她将要获得一次她并不情愿的，痛苦的转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