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太子迟迟才来,真是让朕与大家好等。”良帝大笑着走下龙座,迎接祁太子的到来。
“恭迎祁国太子。”四周的臣子、侍女异口同声地说。
“哈哈哈,路上稍有点事情耽搁了,还望良帝不要见怪。”
“哪儿的事,来,请落座。”良帝捋了捋自己灰色的胡子,亲自将祁国太子引到座位上。
“失礼了。”良逸礼貌点头,落座。
才一落座,就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探究的、好奇的、灼热的、憎恨的。
无非是这些。
他见怪不怪,举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果真是好酒。
“太子殿下,接下来是尚乐局特地为您准备的舞蹈,还请您欣赏。”
他一挥衣袖,邪邪一笑,“那是自然。”
突然,整个大殿的灯光暗了下去,舞台中央被一堆侍从移上来一个红色的大圆台。
粉色纱绫倏然落下,刚好罩住圆台。透过粉纱,隐约可见几位舞姬从天而降,姿态婀娜。
歌舞升平,乐曲声神秘悠扬,几位舞姬踏着鼓点撩开垂纱缓缓走出,艳惊四座。
这几位舞姬皆着粉色纱衣,容貌出众,这一亮相,台下欢呼声渐起。
舞姬莲步微移,在圆台外排成一圈,旋转着,每一位都会在旋转到他面前时,摆出最妖娆的姿态,眉目含情,暗送秋波。
良逸微微一笑,嘴角勾起,眼神邪魅,一下醉了满座女子的心。
鼓声越来越急促,笛萧之声也愈发欢快灵动,突然,漫天桃花花瓣从天而降,一位女子拉着粉纱,随着花瓣缓缓降落,水红色衣裳夺人眼眸。
淡粉色齐腰裙,玫红色拖地大袖衫,青丝扎成垂云髻,只点缀一束小巧的桃花枝,一颦一笑,倾国倾城。
即使舞姿婀娜妖艳,那脸上的清纯浑然也无法被掩盖。
她步履姗姗,宛若惊鸿游龙,看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满座的人皆想到,这就是书上所谓的窈窕淑女,所谓美若天仙。
连青釉踏着小碎步,缓缓游移到祁太子的面前,将袖中皮帛向他抛去,快要触及他的面颊时,又猛一收回,只留下一丝淡淡的桃花香。
她微微抬眼,睫毛扑闪,眼神柔情,对着祁太子温柔一笑。
这一笑,看呆了众人。
祁太子也看着他,微微一笑,四目相对,火花暗流。
青釉心里大喜,看来这祁太子也对她有意,脸颊不近擦上两抹绯红,更是娇艳动人。
她转身一跃回到圆台中央,在渐渐收束的箫声中摆出桃树般的姿势。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
她谦虚地欠身笑笑,缓缓走下圆台。
“哈哈哈,好啊,好啊,跳得很好!朕好久没有这样大开眼界了。”
“皇上喜欢,那也不枉我们尚乐局与几位闺秀悉心排练了。”尚乐局掌司接话。
“也是辛苦了你们!哈哈哈,来来来,掌司,你都介绍一下,跳舞的这几位,分别都是谁家的闺秀。”
舞姬站成一排,等待着被掌司一一介绍。
无一例外,介绍完后,都要往祁国太子那撇去一眼,他也礼貌地微笑点头。
最后一位,就是连青釉了。
“这位是礼部尚书连太之女连青釉,也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掌司有意无意地瞥向祁太子,看到他的脸上挂着好似赏识的微笑。
“好了好了,各位名门闺秀也是累了,介绍完了也就别都站着了,都下去休息吧。”良帝摆摆手。
各位闺秀散去,接下来的节目也平平无奇,无非是一些惯常的舞蹈戏剧,大厅觥筹交错,皆是谈笑之声。
申时钟声打响,日光逐渐沉落,赏花会也到此结束。
良帝最先退场,其次是祁太子,再是众人逐一散去。
“太子殿下。”一声微弱的女声响起,穿着粉色纱裙,是刚才的舞姬之一。
“你是祠主事罗毅的女儿罗蓝?”
女子一欠身,兴奋之情溢于颜表,“没想到太子殿下还记得我。”
“姑娘花容月貌,本宫自是记得。”良逸微笑。
这一句话径直击中了罗蓝的心,她心里不禁开心起来,谁说那连青釉就一定能被太子看上,看来自己也是很有希望。
“这春日御花园里的特供桃花开得漂亮,小女子熟识路,可否请太子赏脸,一起去欣赏这春日桃花。”
“姑娘盛情邀请,本宫不尽感激,只是今日真的有要事在身,就不劳烦姑娘了。”
说完,没有给罗蓝反应的时间,就大踏步离开了。
“哼!”罗蓝闷闷地一跺脚,不远处的侍女见祁太子走了便赶忙上来安慰自家主子:“小姐,说不定太子有公事在身,实在是脱不开身。”
“哼!但愿如此吧!”罗蓝又一跺脚,转身离去。
京城,落花府。
祁良逸一回到自己暂住的府邸,就听到刀剑打斗的声音,便迅速大步流星地跨进府内。
只见一身白衣的柳如烟,在一群黑衣侍卫中格外显眼,她本拿着剑与侍卫首领对峙,听到了脚步声,望向他来的方向。
“住手。”良逸嘴角微勾,一挥手示意侍卫们都下去。
“好了?”他凑近柳如烟,看她脸上仍是仍旧没什么血色。
“好了。”柳如烟笃定地说,额头上因打斗体力不支而冒出细密的汗珠。
“谁能知道落花府守卫如此森严,连房顶都有数十人把手,我本想轻功离开,此恩改日再谢,谁料侍卫不肯放人。”
一旁的侍卫首领面露难色。
良逸笑笑,“是我下的令,我不在时,谁也不许离开,任何人也不许进来。看将军这样,若是我迟来了一盏茶,怕是要被我的侍卫打成重伤了。”
柳如烟淡然一笑,也不急于否认。
“真是罪过,这位姑娘乃是良国御……”
“啪。”柳如烟迅速拿手帕捂住良逸口鼻,侍卫迅速拔剑,她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侍卫便不敢再有所动作。
“祁太子,在众人面前,我只是寻常百姓罢了。”她踮脚附耳低语,缓缓松开了手。
“倒是有趣。”良逸也笑,只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她猛然一怔。
“听你气息不稳,果然是发烧了。”他低语,“何必急着回将军府呢?落花府难道不好吗?”
柳如烟毫无少女的羞涩之色,挑眉微笑,“将军府破败不堪,的确抵不上太子这里……”她垂眼沉思,想起前两天探子来报齐襄王想暗中派刺客刺杀她之事。虽说将军府守卫森严,几个刺客还不足以威胁到她的性命。但想必到时候府内打斗起来,又要死几位府兵。倒不如直接住在良逸这来得省事。
几秒的功夫后,她便在心中权衡好了利弊,敲定好了方案。于是转身对着他微微一作辑,“没有哪处比落花府更安全了,这几日还是劳烦祁太子了。”
“是在下的荣幸。”祁良逸回礼,笑容更加深邃,“这令牌你拿着。”他从怀中抽出一块琉璃令牌,“有了它,你可以随意进出落花府。”
“谢过太子了。”
“这令牌可要保管好哦。”良逸突然靠近,呼吸扑向她的额头。
他低头,轻佻而玩味地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盈盈的笑眼。
“有了这令牌,不但能进出落花府,还能进出我的闺房哦。”他的嗓音在她耳边盘旋,口中的气息侵袭她的耳垂,桃花眼勾得撩人又迷离,就这样看着她。
“祁太子如此嘱咐,在下定当好好保管了。”柳如烟偏头微微一笑,笑得利落大方。
“那我们再会哦,美人。”他直起身子,向房内走去。
“给那位美人腾出一间空屋子,好生招待着!”他的声音传来,周围围着的侍卫愣了片刻,又立即开始清理房间。
“姑娘,这里请。”一位与普通侍卫打扮不同的男子迎上来。
“有劳。”
“你生气?”柳如烟回到房内,向窗外望去。
“有点。”窗外,一位黑衣人动作干净地跳入,随后摘下斗笠,点点头。
“你也知道我们只是在逢场作戏对吧。”
“嗯。”
“祁良逸风流成性,世人皆知,他刚刚那样做,旁人就会以为我只是他看上的一名稍有姿色的普通女子罢了,就不会再对我的身份多加揣测,他这样做,是怕府里有眼线,也是为了保护我们。”
“在下都明白。”
“可你还是有点生气不是吗?”柳如烟笑了笑,“昭陵啊,你有时候得想开点。”
“是。”南昭陵脱下宽松的黑袍,露出本来都深蓝色刺绣衣衫,是专门提供给贵族郡王的上等面料。
“怎么这么着急?衣服都没换。”
“前面探子刚刚打听到,严峙中本来三年守孝提前回来了。”
“哦?”
“他还扬言,第一个要办的,就是将军你。”
“严峙中现在在哪?”
“估计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今日天色已晚,估计他最快也只能等到明早面见圣上,没事,不急。不过你等会直接去华世子府上找宋飞鸢,和她说让她回一趟殷都。”
“回殷都?”
“对,告诉她,让她先把六王府的事情解决好再回来。”
“六王府?宋小姐和六王有什么关系?”
“想知道你就去问她,她肯说就会告诉你不肯说就算咯。”
“是,那在下告退了。”
“嗯。”柳如烟点点头,看着南昭陵越过侍卫飞速离开。
离开得这么顺利,看来他在来的时候就已经记住侍卫的布阵了。
当真是打仗的天才。她心想。
那她呢?是什么天才?还是说一无是处?
她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日渐昏暗的暮色与广袤天空,潮思起伏。
三年前她刚来良国不久,刚好碰上严峙中夺情,最后无果还是被送回老家守孝了,但是两人还是打过几次照面。
就这几次照面,就奠定了两人势必水火不容的立场。
因为柳如烟是如此清晰地记得这张脸,在那场殃及整座宫殿的大火中。
那天,她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
在下了朝的白玉石阶上,他看了她一眼。
就是那一眼,她认出了他,而他看出了她眼里的杀意。
坐到这个位置上,想杀他的人很多,只是他不明白,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女娃娃,为什么会想杀他。
于是他上前试探,第一句话是,“敢问军师何处而来?”
她咬着牙,舒展出一个亲和的微笑,对着他不徐不疾地说,“商女不谙轻世涉,今犹后人逆辱国。”
顿了顿,又说:“卿本佳人怜不在,贼人世出苦无穷。”
说罢,转身离去。
严峙中先是呆愣了一会儿,而后脸色逐渐阴沉,突然狰狞地放声大笑,当即发誓,从今以后与柳如烟有不共戴天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