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续沉思了许久,终究还是开口说道:“缘先生,咳咳,朕要出宫一段时间,咳咳,这段时间还请先生,咳咳,替朕,批阅奏章……”
“陛下有该做的事就去做吧,这奏折的事,老朽还是可以做的。”缘璞缇并不想过多询问。他太清楚这个自己带大的国君了,冉续要做的事情必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己没必要知道太多,只需要按照冉续的安排做好就行了,只要是为了冉国的将来,他可以不顾一切,甚至牺牲自己也毫不在乎。
“朕明日便会,咳咳,便会对外宣称有劳疾,咳咳,暂停上朝一段时间,老时会把奏折放到此处,咳咳,先生待老时离开后批阅即可,咳咳……”冉续原本还有些话想要说的,但终究还是止住了,继而转了个话题,“这些年,要委屈先生了,咳咳……”
“先皇所种下的恶果,终究还是要陛下来承担,陛下才是委屈的,老朽所做之事只不过略尽绵力罢了。”缘璞缇说完叹了一口气。
“可惜啊,朕这一身的疾病,咳咳,怕是无法在有生之年重新振兴大冉了……”冉续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很清楚的,他知道自己或许撑不过三年了,在此之前,必须要为能继承大统的储君铺好路。可惜自己觉得最佳继承人的二皇子冉淳在八年前已经离开人世,备选的三皇子立为了太子却也遭遇不测。而如今唯一比较合适的七皇子却还未成年,为了让他可以快速成长,不惜把他往火坑里推。在冉续看来,如果这最小的儿子冉浩真有天命,那必然可以涅槃重生,在绝境中归来。
“请陛下放心,只要老朽还有一口气尚存,必然会竭力辅佐储君。”尽管缘璞缇知道国君冉续有意让七皇子冉浩继承,但他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储君的名字,毕竟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皇帝的心思猜透了也不能说。
冉续不想再聊自己的事了,于是他换了个话题:“先生,让你在,咳咳,在这里隐姓埋名辅助朕,咳咳,与家人忍受离别之情,是朕和,咳咳,大冉亏欠你的。”
缘璞缇回想起在数十日之前,假装告老还乡,为了掩人耳目,特地找来了刺客在回乡路上埋伏,让自己“死”在了回乡路上,那个“自己”的尸首已经被处理,让天下人甚至他的家人都以为他真的已经死了,是被那些过去在朝中得罪的仇家所刺杀的。
“陛下,不必如此,这是老朽自己的选择。”为了让自己不再与外界有联系,缘璞缇甚至主动要求冉续不再找人打听他的家人的下落,好让自己安心在这深宫大院之中为冉国燃烧自己剩余不多的生命,发出最后的光亮。
两人相视一段时间后,继续拿起书卷,继续分析着什么,没有再相互说一句话,直至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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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培坉的陈云幻,对于上一次找来千面狐,请求她帮助的时候,重新算的那一卦,当时他那下意识的皱眉并不是故意做给裘颖看的,而是确实出现了变数。在森三杰面前只是强作镇静,表面上在休闲喂鱼的他实际上是为了掩饰他焦躁不安的内心。
在当天的夜里,他再一次夜观天象,独自言语着:“我怎么先前就没有发现这一颗智星呢!”而后他变得有些不安,但对他来说,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事或许更为迫切,万一赌错了,恐怕即使皇子浩回来了,也看不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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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培坉的东南西北四个城门都聚集了大量军士。这些军士大多数就是在前一年在叛军中归降的那一部分,而这些人当中,不乏当初押解回去天承府的那一部分。
这时,陈云幻已经在西门的城门楼上与在城门外的胥通天对峙着。
胥通天叫嚣着:“培坉的将士们,你们又何必跟着这两个小孩做事呢?那小皇子都被国君遣去玉国了,那是什么地方啊?去了多半是回不来了,即使回来了恐怕也就只是尸骨不全了。还不如跟我一样,归顺大皇子,他才是真命所归啊。”
“我倒是以为是谁呢?原来还真是有靠山的啊。”陈云幻站在城楼,没有表现出半点害怕,手中拿着羽扇,轻轻的扇着。虽然已经准备入冬,看起来却丝毫不影响他扇扇子的心情,“找靠山,你也找个好一点的啊,偏偏找了个最没用的。”
陈云幻这一番话显然是说给在那一群军士当中的主谋听的。
胥通天也听出来了,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身后的那一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人,然后似乎意识到了陈云幻这话里有话,立即让人掩护那个四十岁的中年人。他也立即回应道:“放什么狗屁?待我杀上城楼,撕了你那张臭嘴。”
果然,就在这个时候,陈云幻身边的那个弓箭手已经一箭射向了刚才胥通天下意识回头看的那个人的方向。虽然那一箭被掩护的人挡开了,但也很明显看得出来这个人的重要性。
胥通天也立即叫人放箭,但城楼之上的人显然掩护更好,一轮箭术互攻让他没有讨到半点好处,急忙撤退到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外的地方,暂且安营扎帐。
胥通天的营帐内,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将头盔摘下,坐在上座,指着站着的胥通天骂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今天本宫来到就可以直接进驻我那七弟的国公府吗?怎么还被拒在城门之外了?你是不是存心整我?”说着他随手将那头盔砸向胥通天,这个脾气暴躁的人自然就是大皇子冉济了。
胥通天下意识的躲开了。
“你还敢躲?”冉济愤怒的说道,“给我捡回来。站好了。”他接过胥通天捡回来并且递给他的头盔再一次砸了过去。
这一次,胥通天没有闪躲了,头盔砸到他的护胸镜上,发出“嗵”的一声。
冉济这会儿似乎消了点气:“刚才站在城楼上那个小孩就是你说的那个辅助我七弟打赢叛军的那个谋士?”
“是的,殿下。”显然久经沙场的胥通天被那头盔并没有砸出什么伤,他恭敬地回应着眼前这位他自觉得是明主的大皇子。
“他看起来就是个小孩子啊?能有那么大能耐?”冉济显然不太相信,至于今天那个小伎俩在他看来只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胥通天向营帐内的几个近卫兵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出去:“以下官在这一年相处的时间看来,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那两次尘将军的安排也不够妥当,让连续派来的两个大将都没有看清楚这个孩子的计谋而已。”
“还好父皇还不知道我跟那尘琦之间的关系……”冉济嘀咕了一下,然后似乎意识到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虽然这胥通天早知道自己跟叛军头领尘琦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总觉得会隔墙有耳,还是转了个话题,“你还是说一下今天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吧。”
胥通天整理了一下思绪,把原本他们计划是在今天一早就把在接近一年的时间里召集的那些投降的叛军重新集结起来,趁天没亮就从四个城门进行突击,杀进培坉里面去。可让他们意料之外的是那些守城门的将领似乎像是早有准备,大城门紧锁,只留了小门,这么多的军士很快就把那些守城的将士惊醒了,立即做出了对应的防御措施,连小门也给堵上了。于是拖着拖着便有了之前的一幕。
“那看来那个小子还是有点本事嘛。你不是也搞了一些谋士吗?谋士呢?”冉济嚷嚷着。
胥通天叫了一下账外的一个近卫兵,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那人就出去了。
“殿下稍等,我让人叫他们过来。”胥通天依旧非常恭敬的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接着说,“再给殿下看一样东西,保证殿下会开心。”说着他把一个箱子递了过来,在大皇子面前打开,是一颗头颅,森三杰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