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的后宫是出了名的龙争虎斗,每个嫔妃都不是省油的灯。
据宋秋辞前世的记忆来看,能在宫里活到这个岁数的皇子没有一个简单的,比如那位刚才看着他们进来却始终坐在位置上不动弹,此时正托着腮认真打量着他们的大皇子君喻,此人从小就心思阴沉,结果装的真的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少年。
装的可真是太好了……
表面上同太子相亲相爱,兄弟感情无比亲近,结果就在君梧十八岁那年,就是这个一向风评散漫的家伙突然异军突起,目标直指太子之位。
当时若不是内阁几位老臣以死进谏,太子之位还真就是他的了。
三皇子君越自幼身体不好,没能活过十五岁,就在他死后,四皇子君悦站队君喻,直接弥补了大皇子生母出身不好,没有外戚全力扶持的劣势。
一想到这些,宋秋辞就恨不得直接反手掐死这两个祸患。
就在这时,太子解下了腰间的玉佩,朝着她走了过来。
虽然这个结果毫无悬念,但是再一次看到君梧第一个把玉佩送到她手里的时候,宋秋辞还是内心得意忘形恨不得仰天长啸一番,但是为了不被当成傻子她还是勉勉强强维持住了面上的一派正经,矜持的走到了太子的身后。
太子就住在这皇城的东宫,有了这个玉佩,她以后就能出入太子居所了。
说来可惜,前世这会儿她还害怕会被人发现自己的女儿身,所以每日除了来听学和陪着君梧温习功课,其他时间都是能躲则躲。
对此宋秋辞内心愤然,总感觉错过了好多啊!
不过……
宋秋辞抬眼看着君梧的后脑勺,欣慰的想还好她有机会弥补遗憾。
太傅慈爱的看着太子,问道:“殿下还想要哪位公子做侍读吗?”
“不用了,”太子轻轻摇头:“本宫不喜人多。”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是必须选这一个,我一个都不想要。
宋秋辞凭借对他多年的了解读出了这个潜台词,顿感受伤无比。
可惜君梧明显不在乎她的受伤,转头看向了一旁看上去快要睡着的君喻:“大皇兄?”
“我吗?”君喻一如前世一般,懒洋洋的伸了伸腰:“我对读书向来提不起劲,要伴读也没有用,还不如跟太子殿下多呆一会学到的东西多。”
闻言,宋秋辞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君梧忍着笑意说道:“那可不行,这几位公子都是父皇挑出来的……”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喻儿不想要伴读也无妨,反正你们兄弟二人总是待在一处,就让宋小公子多担待一些罢了。”
一身明黄的年轻帝王带着身后的侍卫太监宫女们浩浩荡荡一行人走进来。
顿时整个国子监内在场之人全部跪下行礼,皇子们也都精神一肃,躬身问安。
皇帝径直穿过人群走过去坐在了太傅的位置上:“都起身吧,今日早朝无甚大事,朕就想着来瞧瞧你们…嗯?”
他突然看向了宋秋辞。
宋秋辞刚起身到一半猛的被他盯住,吓得心尖一颤,故作镇定的站好。
皇帝颇有兴致的看着他:“你刚才行的是武将的大礼啊。”
糟糕,宋秋辞暗叫不好,都怪习惯成自然,她现在可不是什么大将军啊!
但好歹打生打死活了这么多年,这种小场面完全不够看。
她深吸了一口气,拱手俯身正要说话,就看见皇帝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定是你那满脑子只有兵法和打仗的父亲犯糊涂了,教错了你。”
宋秋辞:“……”您说得对。
皇帝对儿子们的偏爱在此刻提现的淋漓尽致,君喻被他招手叫过去,当父皇的揉着儿子的头,亲自为他整理衣领。
而身为太子从小礼仪教导严苛的君梧只能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藏不住眼里的孺慕之情。
皇帝也趁着这个时间把宋秋辞一行人挨个打量了一边,甚至还颇有兴致问了其他几个人一些问题。
比如说问白衍关于礼部重修《礼记》一事的看法,问吏部那位看上去年纪比君喻大不了几岁的侍郎关于吏法该如何迅速有效的执行到基层。
因为站位的原因,最后才轮到了宋秋辞。
皇帝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了宋秋辞一番,直到她快要被看的发毛的时候,开口却是赞叹:“你是叫宋归吧?不愧是镇国大将军家的小辈,看这身板和肤色,就知道这体格比朕的皇儿们结实多了。”
皇帝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的话,一下子僵住的宋秋辞。
宋秋辞默默的看了一眼几位皇子瘦弱的小身板,内心比对了一下自己,又看了看君梧白嫩的小脸,然后想了想自己的小麦色。
她好像终于找到了为什么前世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发现她是女儿身的原因了。
这都怪她爷爷和爹!
毕竟从会走路起就开始练功夫,再长大些就被提溜到校场,多少年的风吹日晒下雨刮风不间断,能不黑皮吗?!
这普天之下还有别的女子像她一般吗?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事实,宋秋辞突然觉得麻木了,拱手附身道:“陛下……谬赞了。”
“也对,朕听宋老将军说你功夫练的好,看来在不久的将来我大琰国又会新增一员猛将啊。”说到这里皇帝笑了两声才继续道:“不过从今天起你就是太子的伴读了,学问上的东西可也不能落下太多。”
“自当如此。”
开玩笑,她学问好着呢。
皇帝毕竟日理万机,只是在国子监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他这一走,所有人这才放松下来。
正好早课已经结束,气氛也热闹了起来。
国子监是皇家学府,里面除了皇子还有各位小王爷和世子们,如今都张罗着自家的书童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宋秋辞虽一行七人,但真正留下来的也只有她和白衍,还有那个吏部的年轻侍郎。
其他四个人刚才面对帝王的发问由于太过紧张说不出话来,被取消了资格。
那个侍郎叫苏迁,本是今年春闱的探花郎,但毕竟年纪还小难当大任,皇帝亦有心磨炼他。如今虽名义上是伴读,但其实算是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半个老师。
宋秋辞记得当初夺嫡之争,这人也被牵连的很惨,派去了不知道那个穷乡僻壤,白白浪费了一身的才华。
至于白衍,大皇子坚持不要伴读,而三皇子四皇子同吃同住,白衍成了他俩共用的伴读。
到目前为止,和前世全都一模一样。
宋秋辞还记得君梧儿时的小习惯,每次早课结束之后回东宫继续温书。
而伴读顾名思义就是陪着皇子们读书的,和书童不一样,书童们是替皇子们挨打的。
宋秋辞顺理成章的跟着太子一道去了东宫,大皇子的狼子野心如今还没表现出来,也是无比自然的就跟着一道走,一路上跟太子有说有笑。
宋秋辞慢他们一步走在后面,眼神狠狠地看着那个阴险的小人,恨不得上前给他一拳。
前世便是如此,她当初还在感叹原来皇家也有真亲情的时候,君喻暗搓搓的在君梧背后捅刀子。
重来一次,她定会保护好这个人,不让旁人再伤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