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整整下了三日,宋秋辞一行军队待天晴了才启程,也多亏了这几日的修养,才洗去了满身的风霜。
塞外苦寒,即使宋秋辞这一世格外注意保护脸蛋,每次出去都带着面甲,也难免有了些沧桑感。这几日被好吃好喝的招待,一张脸总算是也能看的过去了。
而此地距帝京不过二十余里,从现在开始赶路天黑之前便能在城外的护城军营里安扎,给宫里递了消息后,明日便可进城。
一路上宋秋辞看着沿途变化不大的风景,不由得在心里长叹一声感慨道:
君梧,我回来了。
在她和他的十六岁,前世的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这一年,君喻到了十八岁生辰之后按律出宫建府,封瑞王。
这一年,君梧因为不满皇帝下旨全歼游牧联军之事,当朝上奏此事乃是暴君行事,被禁足东宫一年不得上朝。
也许就是在这一年里,有些见风起舵的官员认为君梧的太子之位名存实亡,而备受帝王荣宠的君喻成了他们的众望所归。
镇国公府祖训不得介入党争,所以宋秋辞对那场夺嫡之争的开场并不熟悉,后来她终于介入了,那场党争反而很快就落下了帷幕。
今生今世,因为她的缘故有太多的异数,也不知又会是何发展……
掌心突然有些刺痛,宋秋辞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是她的拳头握得太紧指甲已经刺入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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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行军速度不算快,到地方的时候刚好日落西山。
护城军早就收到了驿站的消息准备好了住处,宋秋辞一行人甚至一到地方就参加了一场篝火晚会。
偏偏第二日还早早的起来收拾仪容,因为不仅要进入皇宫内面圣,在进入城门之后还会有百姓夹道欢迎。
宋秋辞是近日里帝京的风云人物,所有人都想亲眼看看这位尽管年少,但是已然在战场上大放光彩的少将军。
对此宋秋辞头疼不已,从行礼中翻出了那张面甲戴上,只露了一点点下巴尖。
挞蒙穿上了他们部落在节日里才会穿着的正装,而身为俘虏的联军大帅乌央云换了个新的笼子关着,更方便百姓们向他扔烂菜叶和臭鸡蛋。
待一切整理妥当以后,宋秋辞骑上赤燕马,带领着部下押送战俘在城门外侯着。直到城内响起了浑厚的钟声,一圈圈扩散到城外,城门便打开了。
门内热闹无比,道路两侧全是前来凑热闹的普通百姓,都扬起手臂高喊着宋归,还有少将军这两个词汇。
挞蒙骑着马在她身侧,目睹此场面颇为吃惊,道:“你在这里很受欢迎。”
宋秋辞漫不经心的说:“因为我是少将军。”
“说到这个,”挞蒙有些糊涂:“你在你父亲的军队里被称为少将军,在别的地方也被称为少将军?”
“大琰的将军何其多?他们的儿子若是从军便也可以在其父亲管辖的军队里被称为少将军,但那也就是一个称呼而已。我和他们可不一样,”说到这里,宋秋辞的语气突然带了些傲气:“镇国公府奉皇命掌管着可以调动全国兵马的虎符,所以我爹可以说是大琰所有军队的大将军,我自然也就被所有人称为少将军啦。”
“……”
“没听懂就算了,确实是有点绕。”
“嗯。”
他们这样平静的聊着天,道路两旁的百姓可一点不平静,全都叫喊着让宋秋辞摘下面甲,被走过的人心里难免急躁便铆足了劲往后面囚车里的乌央云身上扔烂菜叶撒气。
未出阁的姑娘们不好抛头露面,都站在楼上手里绞着帕子或者香囊,不知道该不该扔,只恨自己没有生了一双可以透过那张面甲看到少将军容貌的眼。
还有诚心闹事情的人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大骂宋秋辞故弄玄虚,还戴张面甲怕是生的貌丑不敢见人。
挞蒙道:“他们都叫你把面甲摘下来。”
“不能摘,”宋秋辞叹了口气,颇为无可奈何:“看到楼上的那些年轻女子了吗?我若是摘下了面甲,她们指不定要往我身上扔什么东西呢。偏偏我还不能伸手挥开,因为若是不小心抓到了哪个,那东西的主人便要嫁给我,偏偏我还不得不娶,想想就憋屈。”
挞蒙显然把重点放在了嫁和娶两个字上面,其他的自动忽略,颇为语重心长的对宋秋辞说道:“那就娶呗,我在你这个年纪,大儿子都出生了。”
宋秋辞被他一句话说的无语凝噎,嘴巴张了张,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啊!”
一声女子的尖叫从上方快速落下,宋秋辞猛的睁大了眼睛,还没回过神的时候身体已经一踩马背腾空而起将从楼上跌落的少女揽在了怀里。
那一刻,意识仿佛和身体分离,周围时间也流动的极度缓慢了起来。
哦豁,完蛋……
意识飘在半空中冷漠的看着身体抱着少女下落,途中少女的表情迅速一凌,果断伸手拽下了那张假面,然后…突然沉默?
有幸离得近的人群在看到了少将军真正面貌之后…也突然沉默?
搞什么鬼啊……
直到一阵风过感觉到了脸上的凉意之后,宋秋辞才猛的回神,第一时间把怀里那个烫手山芋扔出去。跌坐在地上的少女还抱着他的面甲,一脸痴痴呆呆的模样。
据在场之人后来的回忆来看,大部分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看到他脸的那一刻我听到了梦想破碎的声音,本以为少将军该是个英武霸气俊美非凡的少年郎。”
但是下一秒人群却突然爆发了,无数的香囊和雪花一样飘落的各色手帕全都飞向地上的宋秋辞,后面还有看不到情况的人大吼道到底长什么样啊!
据当时扔了东西的人事后回忆道:“虽然他长得不是我期待已久的那个模样,但却是另一种好看啊!你知道晴梦斋最新出的本子里那个清冷如水的白衣少侠吗,就是那个武林盟的少主,若是他能从话本里走出来,大概就是那副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