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今午间和他亲热的时候,明显发觉令既尧回应冷淡。
“你怎么回事?”她责备道。
“我不是唯一收到礼物的人。”令既尧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对,还有冷月青。”冷月青就意味着一大帮人。
“你还想让我送给谁?”岑今嘴角勾起,看着他的表情,补上一句:“冷霜白?”
令既尧瞬间冷下来,他攥起岑今手腕,“你送了吗?”
“你猜?”
令既尧心里一下舒坦,他刚才莫名紧张,尽管冷霜白提过冷月青给一堆人送了这玩意。但是他太紧张了,最坏的打算是岑今和冷霜白。通过和岑今的相处,早就熟知她的顽劣,冷霜白是他的命门,岑今经常拿这个挑衅他。沉默许久,然后他郑重抬起头来:“岑今,送不送是你的事,用不用也是你的事。如果可以,请考虑我。”
岑今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毛遂自荐,先验验货吧。”
令既尧耳尖红透了,屏住呼吸,等待审判。
岑今很满意,“你可以上候选名单了。”
令既尧暗地里舒口气。保证理论与实践相统一。
眼前人笑着又攀上来啄他唇。两人之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令既尧可以说基本上完美地把控着人生。他一步一步走向外科医生的梦想。他十分确定地爱着岑今。但岑今不是死物,也不是他的私物。岑今是摇摆的风烛,是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抓心挠肺。让他生,让他死,这是爱情。
最近他太急了。他以为接近岑今,和她聊天,和她亲密,就算挤进了她的生活,自己会被她看见。他有些忘了,自己是风筝,岑今是执线的人,她随时可以扯断一切,可以让他飘向天际,也可以让他跌入深渊。
人要保持初心,一旦贪恋,很有可能万劫不复。就像现在的令既尧,忘了最初能和岑今讲上话都是好的。他想要的更多,岑今却不一定答应。欲望不是潮水,现在只涨不落。
冷霜白的电话不合时宜地进来。岑今报了所在地。很快他来,把她带走了。世上是不是有因果循环:岑今可以肆意地在白歌面前带走冷霜白,冷霜白可以在令既尧面前带走永不回头的岑今。
哪怕你回一次头,我的心都不会那么痛。可是你没有。令既尧假装先离开,他站在过道角落里看着一切发生。无力。卑微。与岑今一起站在阳光下行走的人,还轮不到他令既尧。
周五下午预告说今年最后一个台风将至。爸妈打来电话让令既尧这周不必回来,在家做好抗台风工作。晚上开始刮风下雨,家里关了灯,看着对面星星点点的公寓,手里把玩着岑今的打火机。这一刻,他很受伤,很孤独。令既尧的灵魂生了病,岑今是药,但药却不来治他。
希望岑今永远能沉浸在游戏里。她是他的主宰。她要他乖顺,他只能乖顺,因为没有其他选项。他可以在外面是大佬,但在她那里永远是玩偶,想怎么摆弄都成。人是喜新厌旧的动物,总有一天,会有新的玩偶出现,自己何去何从。
他曾安慰她,说出即是解脱。但是轮到自己,是另外一回事。他不敢说。一旦开口,会是什么情形。说他不是单纯的喜欢,说他爱她,说他一见钟情,说他爱了很多年。他们也才十几岁。岑今一定笑掉大牙,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那扇好不容易开启的门,会永远合上。永永远远。是无期,是死刑。
不可以,不可以。只要他不说,她就不会判他。让他们糊糊涂涂地继续下去。
他是她的什么人。什么都不是,也可以什么都是。这样最好,掩耳盗铃,求个自我心安。
令既尧在这个风雨夜发起了高烧。心思太多,急火攻心。
他在微光中睁开眼,最意想不到的人坐在靠背椅上,脚搭在矮凳上,左手握着书脊,右手飞快书写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令既尧慢慢起来,半身立起坐在床上。
“岑岑。岑岑。”沙哑着嗓子喊着自己给岑今起的爱称。也就只有敢在梦里这样叫她。对面人抬头看他一眼,表情淡然,又埋下头继续奋笔疾书。
也是。她若真是听到自己这般叫她,指不定有什么嘲讽的表情。他光着脚,脑袋昏沉,裤脚拖在地上,跌跌撞撞跑了两步,来到梦中情人面前。坐在床沿,傻傻地笑,然后伸手环过她的肩头,前倾腰身,下巴抵在她肩骨上,右手上下摩擦她的臂膀,又喊了一声,“岑岑。”
这个梦过于真实。真实到不像话。体香扑鼻,忍不住嗅起来。他又去吻她锁骨,吻着不动了。两手松掉,整个头栽到岑今腿上。睡着了。
岑今叹口气。还在梦游呢。费力把他掰直,顺倒在床上,再把长腿挪上去,被子枕头拖过来。
她不想回忆令既尧从凌晨到现在的行为。原来清醒和疯子就差一个高烧,严重怀疑他已经烧傻了,但是体温已经逐步退下去了。
令既尧再醒过来,屋里黑黢黢,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外面的大风还在呼啸叫嚣,新一轮的雨点击打在窗上,噼里啪啦,世界除了这声音,没其他的了。
他口干舌燥,打开房门,走向厨房。脑子还没开始工作,家里亮着灯,竟习以为常。然后他彻彻底底愣住了。
一个真实却宛如雕塑的岑今。
她坐在餐椅上,屈着脚,身上披着毯子,面前一堆打包盒,手机屏幕的亮光和餐厅的灯交相辉映。
“过来。”岑今勾手,令既尧像个二愣子,缓缓移动到她面前,“蹲下。”他照做。
岑今随手拿起体温测量仪,对着他耳道一测。“正常,平身吧。”
令既尧起来,拿了杯子,热水机灌了水,拉开对面椅子,老老实实坐下,手里捂着杯子,眼睛巴眨巴眨,寸头早就长长了,有些软塌,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还没回神?”岑今手指在他面前摇动,看他有种动物幼崽的感觉。
沉默片刻。“上医院吧。”岑今作势拿起手机要打急救车。令既尧的手握过来,手心发烫,他把手机从岑今手里抽出来,放一旁,两手交握。
“岑今。”令既尧叫她名字。
令既尧偏头一笑,另一只手的食指击打在桌面上,岑今等着他说话,“这是我家。”所以,真实能被触碰的你,怎么会在这儿?是我疯了?还是我死了?
“你还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挑眉。
令既尧想了半天无果,憋出一句,“你说我听。”看来是真的断片了。
岑今再次拿起桌子上的手机,一番拨弄,把屏幕转过去给他看,“凌晨两点。你打我电话,说你要见我,有话对我说。我以为你发酒疯。之后,我静音了。你继续打直到我手机没电。我起来以后刚充上电开机,你又挂进来,你不断报你家地址,其余什么都不肯说。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来了,你死活不肯去医院,给你吃了快送来的退烧药,我在这里看着你到现在。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岑今这么一讲,待机的大脑慢慢运转,凌晨两点开始打电话,打了无数次。后来,迷迷糊糊那边传来岑今的声音。岑今出现在家门口,自己开了门,又走回卧室爬床上。她叫自己吃药,傍晚岑今坐在床边椅子上,他还爬起来抱她。这些都不是梦,是零星的记忆碎片。
不是丢人。而是完了。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干了什么不该干的,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令既尧无言以对,嘴唇抿得很紧。该死的发烧,该死的误事。
“我这个债主当得很不是滋味啊,反而欠债的要我上门。拜托!是我要你刮风下雨在所不辞,你倒好!”
“实在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任由你罚!”怎么罚我都行。令既尧高烧下去的脸非常红润,加上一直在睡觉气色转好。
“既然起来了,先把粥喝了。至于罚什么,我想想。”岑今把桌上还热着没打开的粥推过去。
令既尧边小口喝粥边问她:“你来的时候雨下得大不大?”你有没有淋到雨?会不会感冒生病?
“若不是那时间雨稍微停了,我是不会来的。”岑今静静听了一会,“现在也太大了,我叫小白来接我。”
令既尧瞬间炸毛,“你留下。”
“你胆子好大,还要我做牛做马?”
令既尧昂首看对面人眯着眼瞪他。“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今天你受罪了。明天雨小了,我再送你回去。”
其实岑今根本没受罪,她来了以后,给他喂了药,他除了傍晚梦游抱她,都在安静睡觉。她知道令既尧要她留下,不是为了伺候他,他在想法子和自己多呆一会,令既尧发烧的时候叫她岑岑,开门的时候对她又亲又抱。这些都足以证明,他迷恋她。她不是木头,不可能没有感觉到。
他不知该说什么,但是不能让冷霜白来带走她。绝不能从他家把岑今带走。这无异于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