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私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入夜,残月如钩。百书斋里竹染坐在柜台前轻轻吟唱这首词,不知不觉,两行清泪已经挂在脸颊上。
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传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材纤细,美艳得如同从诗词中翩然而下的仙子,虽年过三十几许,可岁月在她的脸上不但没有刻下痕迹,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气韵,那是历经百态而沉淀出的气质。
是青梅,雾隐巷霓裳居的老板娘。
竹染素来不喜欢这个有华贵之气的女人,其实道理说来也简单,女人总是不喜欢比自己更美的人。
“竹染妹妹,纳兰的词读多了是会被蛊惑的。”青梅轻笑说。
竹染从恍惚中拉回思绪,她白了青梅一眼,没好气地说:“要你管!梅阿姨!”
她有意将“阿姨”两个字说得又长又慢,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青梅不以为意,反倒是被竹染率真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
竹染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又在这个老女人面前败了。
如果竹染的性格像是无坚不摧,攻城掠寨的铜锤,青梅的性格就像是温润如水,轻柔无度的面纱。
“阿姨,你来这里干什么?铺子就快打烊了,你要是来买术,明天请早。”竹染下了逐客令。
青梅的笑意更浓了,她问:“阿幻去哪里了?”
竹染说:“那老鬼去了落落姐的店里,他说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即使喝了落落姐的水也能想起所有的事情……”
竹染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没有理由和青梅说那么多,她恼羞成怒说:“嘿,我和你说得着这些吗?你又没雇我帮你看着那家伙。”
青梅低声笑道:“原来是去了落落那里,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孟落落是雾隐巷里最随性的人,就连她的铺子也有一个随性的名字“落落的店”。在那个铺子里出售的东西很普通也很特殊。落落只卖水,但是任何人喝了落落碰过的水都会忘掉很多事,因为被落落碰过的液体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汤。
竹染皱着眉催促说:“阿姨,我都说了,如果要找老鬼买术,明天请早,你再不走我只好把你关在铺子里了。”
青梅笑着说:“我不是来找阿幻买术的,我是来还他术的。”说着青梅将一张纸条放在柜台上,推到竹染面前。
那种纸条竹染再熟悉不过了,只是纸条为什么会出现在青梅那里?
青梅似乎看出了竹染的疑问,她解释说:“这道术特殊,只有我能替阿幻修补好。”
竹染看着纸条,却看不出缝补的痕迹,青梅的手艺只能用“巧夺天工”来形容。
竹染还想再问些什么,可青梅已经离开了百术斋,只留下了满室若有若无的芬芳。
竹染几次想去伸手触碰那张纸条,但是她始终还是没敢尝试。她的术只能看穿红尘俗世,却无法看穿雾隐巷里的种种,但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在警示她,那道术非比寻常,不是谁都能轻易承受的。
2
人这一生,大多的苦恼都来自于记忆力太好,如果每个人都善于遗忘,那么生活或许会变得轻松很多。
竹染还在为刚才那首词的意境而感伤,白幻这个时候有些谨慎地走进了百术斋里。
竹染看了他一眼,然后故作哀伤地问:“老鬼,你说能战胜欲望的是不是就只剩下爱情了?”
白幻有些懵懂地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竹染,这才试探着问:“姑娘,你是在和我说话?”
竹染的心境瞬间被白幻的样子给冲淡了,她没好气地问:“您这又是闹哪出啊?”
白幻皱着眉,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他不确信地问:“我们认识?”
竹染正要戳穿白幻的“恶作剧”,但她很快就想明白了,白幻这是又被落落的汤弄得忘记了一切。
竹染只好再一次对白幻说:“你叫白幻,是百术斋的主人。百术斋在雾隐巷里,巷子子里大多数都是你曾经的客户。你爱吃兰伯的包子;喜欢穿青梅那个老女人给你做的衣服。这里的人都很喜欢何老板的布偶戏码,你喜欢和落落姐打赌,但是你每次都输,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竹染一口气说完了她早就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说辞,天知道这是她第几次对白幻解释了。
白幻看了看百术斋,有些难以置信地说:“这居然是我的铺子?那你是老板娘?”
“呸!”竹染脱口说道,“臭不要脸,早就知道你这老鬼没安什么好心,想潜规则人姑奶奶?小心姑奶奶断了你的后!”竹染气得直骂,胸口也一起一伏,但脸上却莫名地升起一片绯红。
白幻被竹染骂得手足无措,慌忙摆手说:“不好意思,是我太唐突了。”
竹染还要不依不饶,这时候铺子的门开了,一个穿着土里土气,但是长得却十分漂亮的女孩走了进来。
竹染看着女孩的年纪和她差不多,问:“请问你找谁?”
女孩羞红了脸,急忙低下头,双手摆弄着自己碎花衣服的衣襟。
竹染提高了声音,说:“妹妹,你要是不说话就请自便吧,我们这里要打烊了。”
女孩儿的头低得更深了,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找幻先生。”
竹染坏笑了一下,一个恶作剧般的想法涌上心头,她对白幻说:“喂,她要找的人是你!”
女孩急忙抬起头,看着白幻,说:“您就是幻先生?”
白幻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竹染,犹豫着说:“是……吧。”
女孩笑得很淳朴,她又问:“那这里就是百术斋吧?”
白幻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又看向竹染,但竹染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并没有帮他解围的打算,他只好硬着头皮说:“是……吧。”
女孩开心地说:“太好了,原来那个声音说的是真的,这里真有一个百术斋。”
白幻一头雾水,显然他忘记了一切,他说:“姑娘,我能帮你什么?”
女孩摇了摇头说:“我叫阿杏,我和村子里一个叫张强的人从小就在一起玩,他说长大后要娶我,我知道他不会骗我的。本来两年前他大学毕业之后我们就应该结婚的,但是强哥他说他要接我去城里生活,因为他要给我一个更好的未来,我们约定,他进城去打拼两年,两年之后他会在城里娶我。这两年我每天都会在村口等着他,他不知道,我不在乎什么未来,他就是我的未来。”
白幻听得很认真,竹染则隐约感觉到这又是一个陈世美的故事。
竹染没等阿杏说完,就问:“你的强哥他变心了?”
阿杏嘟着嘴说:“怎么会呢?我们经常通电话的,他已经在城里租了一间大房子,而且他已经在一家大公司里当上了部门主管,强哥说很快我们就会有自己的房子了。两年的约定就快到了,可是我的心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紧张,我怕我把一切想象得越美好,现实就会偏差得越大。我好担心,但是又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我仿佛听到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说,雾隐巷里有一间百术斋,百术斋的幻先生会帮我解决烦恼。”
白幻恍然大悟,他对阿杏说:“对,我就是幻先生,我当然能帮你。”
说着白幻走到竹染身边压低声音说:“我该怎么办?”
竹染怪里怪气地说:“这里是百术斋,当然时卖‘术’喽。”
白幻拍了拍脑门,说:“对对,术!”
想了片刻,白幻尴尬得满脸通红,他忘记了要如何卖术了。
阿杏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白幻,白幻急得发慌,这时他看到柜台上有一张纸条,在他仅有的记忆中,这张纸条应该和术有什么关系。
白幻用双指夹起纸条,支支吾吾地对阿杏说:“这……这应该就是……就是术!”
阿杏看着白幻言辞闪烁的样子,有点怀疑地伸出手,打算去看看那张纸条有什么不同,可手指还没触碰到纸条的时候,纸条竟然在阿杏面前如同融化了一般流进了阿杏的身体里。
白幻和阿杏都吓了一跳,同时退后了一步。
阿杏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居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刺青,刺青的图案就是一条简单的红线。
白幻看着那道红线,忽然怔怔地说:“青丛别后无多色,红线穿来已半焦。竟然是‘相思术’!”
竹染看着阿杏,蓦地瞪大了眼睛,她身体不住颤抖,急忙用手扶住柜台,这才稳住了身子。她定了定心神,对阿杏说:“这位妹妹,无论如何,这道术不可断,愿你的心上人待你一如往昔。”
阿杏笑着对竹染说:“姐姐,谢谢你,我们会幸福的。”
然后问白幻:“幻先生,请问这……这术多少钱?”
白幻挠了挠头,他对术的价值一无所知,只好大大咧咧地说:“呃……巧了,今天正好是百术斋周年庆典,这道术就送给你吧。”
阿杏笑得更甜了,她开心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知道为什么,这道术自从出现在她的手腕上之后,她心里那种莫名的惶恐就立刻驱散了。她把白幻和竹染当成了恩人,开心地和他们道别。
竹染送走了阿杏,白幻还在对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等到竹染回来,白幻问:“为什么我会对那道术如此熟悉?”
竹染叹了口气说:“我看到了那姑娘的未来,希望他们的爱情能拗得过命运吧。”
竹染一边说一边走到墙角下的一个保险柜前,她先按下了六位数的密码,又用钥匙打开了保险柜,里面只有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张纸条。
竹染说:“没有心情和你玩下去了。”
白幻用双指夹着那张纸条,纸条瞬间化作雾气融入白幻的身体,一瞬间白幻的眼神从浑浊变得清明,他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抻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他慵懒地说:“落落这个臭丫头,我早晚能想出办法胜过她的‘汤’!”
竹染不再理会白幻,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黯然神伤。
白幻自讨了个没趣,他从袖口的暗袋中夹出一张纸条,然后放进了托盘上,小心地锁进了保险柜里。
他喃喃地说:“多亏了这道‘锢魂术’,否则还真拿落落没办法。”
这时,白幻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问:“小鬼,阿梅应该把我拜托她修补的东西送回来了,是你收起来了吗?”
竹染说:“你是说那道相思术吧。刚被你送人了。”
白幻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古怪,就像他凝重的心情。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愿这次是命运的眷顾,而不是宿命的轮回。
3
阿杏打了一个冷战,发现自己正坐在村路的木桩上,头顶艳阳高照,刚才在雾隐巷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愕。
她在心里暗自疑惑:刚才明明是深夜,那个叫竹染的姐姐还说百术斋要打烊了呢,为什么她送我走出第章 :后,我就坐在了这里,而且从夜晚变成了白天?
阿杏笑了笑,一定是自己太过思念强哥,恍惚之中坐在这里打了一个盹,这世上或许根本没有雾隐巷这个地方,也没有幻先生这个人。
今天是张强和阿杏约好的日子,今天张强会回到村子接阿杏到城里。这两年里,他们只有在彼此生日的那天会通电话,其他日子他们都用短信来沟通,阿杏总是不让张强给她打电话,因为长途话费太贵。寥寥数字的短信,已经足以慰藉两个人相隔千里的相思之苦。
张强的身影出现在阿杏的视线里,她的呼吸没由来地加快了许多,看着那个身材高大帅气的男人,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青涩的日子。他们还不懂什么是爱,但张强却笃定地对阿杏说,总有一天他会娶她,就算是死他们也要死在一起。
那时的他们不觉得这样的誓言有多么不吉利,只觉得假如真的能死在一起,那该有多浪漫。
两人已经太久没见了,这一次重逢两个人都有一些拘谨。
张强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阿杏的脸,那是他深深惦念的女人。无数个日日夜夜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个人而彻夜难眠。
张强张开双臂,将阿杏揽在怀里。两年之间产生的羞涩和隔阂,在这样炙热的拥抱下瞬间荡然无存。
在开往城市的火车里,阿杏轻轻依偎在张强的肩上。车窗外,景色仿佛受到了冥冥之中的召唤,飞快地向后掠过。
一丝暖暖的笑意挂在阿杏的脸上,那是幸福荡漾开来的模样。她的未来不在火车的前方,也不在命运的某一个节点。
她的未来就在她的身旁,这个男人就是她的未来,她的全部,她的生命。
火车驶过一座大桥,轻微的颠簸让阿杏从甜美的睡梦中醒来。她抬起头,正看到了张强若有所思的神情。
“怎么了?”阿杏问。
张强挽起袖口,对阿杏说:“我的手腕上多了一个红色的痕迹,像红色的刺青。”
阿杏打了一个激灵,驱散长途行驶的疲惫感。那个她以为是梦境的经历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那条静谧的雾隐巷,那间古朴的百术斋,原来这一切并不是梦幻中的泡影。
阿杏下意识地露出手腕上的红色刺青,她有无数的话想对张强说,可话到了嘴边都成了抑制不住的泪。
张强惊讶地说:“你也有这样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阿杏靠在张强的怀里,说:“就当是命运为我们系上的红线吧。”
张强似乎对这样的说法感动不已,他轻轻吻了阿杏的额头。
爱或许没有一个衡量的标准,但是他和阿杏手腕上的红线彼此呼应,他觉得这一刻他比之前更爱这个女人了。
情感的加深似乎并没有让张强感到开心,或许是这道莫名其妙的刺青让他的心绪中多了几分忐忑。
又或许是“命运”这个词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沉重。
4
绥边路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一条路,也是房价最贵的区域。
张强的公寓在绥边路的高档住宅区里,闹中取静,租金自然不菲。
阿杏第一次看到这样精致的房间,她拘谨得像刚入学的孩子。
张强抱着阿杏,他们陷在柔软又舒适的沙发里,他对阿杏说:“这里只是暂时的居所,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在这里买一套我们自己的房子。”
阿杏不在乎房子,那一句“我们”足以让她满足。
接下来的日子,或许是阿杏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每天她都像个贤惠的妻子一样,早早起床,为张强做好早餐。晚上在张强下班之前,她就放好了洗澡水。
虽然张强一直都没有说什么时候娶她,但对她来说,那不过是一个浮夸的形式,她在意的是能和心爱的人相守在一起。
张强耐心地教会了阿杏使用那些先进的家用电器,那是她在乡下无法触及的东西,那种因为不会使用而产生的陌生感,让她感觉莫名的自卑。
其实她也有机会去城市里读大学,可是张强已经被城市的大学录取了,如果阿杏也去读书的话,那么张强家里年迈的父母便没人照顾,繁重的农务也没有人料理。阿杏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进城读书的想法,承担了本应该属于张强的责任和义务。
那一天清晨,张强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是他的顶头上司通知他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需要他出席。
张强急匆匆地洗漱完毕,连早餐都顾不上吃就去了公司。
会议室里,他的顶头上司坐在会议桌旁临时安置的椅子上,竟然连坐在会议桌前的资格都没有。上司冲着张强挥挥手,让张强坐在自己身边。
偌大的会议室里没有剑拔弩张的争执,只有让人几乎窒息的严肃和沉闷。几位高管依次向坐在最上方的老人汇报工作。
张强猛然意识到,这是公司高层的会议,而那个老人正是这个公司的董事长,他只在公司墙壁的挂像,还有宣传资料里,看到过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企业家。像他这样的基层小主管平日里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出席这种级别的会议了。
不明就里的张强如坐针毡一般,时不时有一双好奇又鄙夷的眼神朝他这里望过来。他尴尬得手心里都是汗水,好不容易等到散会,他如蒙大赦似的准备走出会议室。
这时候董事长突然开口说:“那位是小张吧?请你留一下。”
张强还没意识到董事长在叫他,是上司用眼神示意,他才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小心翼翼地躲闪着董事长灼灼的视线。
等到会议室里只剩下他和董事长,这个不怒自威的老人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说:“小张啊,我得跟你道个歉,这么突然叫你来参加今天这个会。”
张强谦卑地说:“董事长您言重了。”
董事长笑呵呵地说:“之所以让你来参加公司高层的会议,一来是时间紧迫,一个小时后我就要去国外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二来我是受人所托,让我来考察考察你。”
张强惊讶得长大了嘴,以董事长的身份和地位,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让董事长如此煞费苦心。
还不等张强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董事长接着说:“你们设计部的婷婷应该和你认识很久了吧?”
张强很快就想起了那个性格有些孤傲的女孩,但相貌却十分俏丽出众,所以公司里一众单身男性都把婷婷当成了追求的对象。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婷婷对那些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的追求者没有一丝好感,反而对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张强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情愫。
由于工作的关系,婷婷和张强经常接触,但是张强深知这样的女孩根本不是他这种从农村一步步打拼出来的人可以驾驭得了的,加之他心中已经有了阿杏,所以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张强基本对婷婷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张强不明白董事长为什么会提到婷婷,他问:“哦……哦,我们合作得一直都很愉快。”
董事长说:“不瞒你说,婷婷是我的女儿,这个丫头什么事都喜欢较真儿,我让她来公司上班,她非要从最底层做起,除了公司的几个董事,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这一上午让张强震惊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能惊动董事长的人,自然也就是他的千金了。但他还是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董事长说:“这话说出来或许有些狂妄,但是生意做到我这个程度,很少有和我女儿门当户对的男人,况且那丫头的性格太倔,她不喜欢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年轻人,我说的这些你明白吗?”
张强坦诚地摇了摇头。
董事长哈哈大笑说:“那我说得清楚一点,那丫头看上你了,不过这种事儿怎么好让女孩子主动开口呢?只好由我这个老头子代劳了。”
张强吓得打翻了面前的水杯,他语无伦次地说:“这个……我……”
董事长开明地说:“当然了,这种事儿也得你同意才行,不过我就这一个女儿,今后这份家业迟早是要交到女婿手里的,我相信她看人的眼光,也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张强正要拒绝董事长的好意,他心里只有阿杏,而且这一次见到阿杏之后,那种爱意似乎比以往还要浓烈,可是话到嘴边他却犹豫了,他辛辛苦苦打拼了这么久,究竟是为了什么?
归属感是一种很矫情的东西,他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拼命想出人头地,可这座城市似乎依旧没有做好接纳他的准备,而现在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唾手可得,自己真的要拒绝一个明媚的未来吗?
张强在心里飞快地权衡爱和前程的比重,他的视线落在了手腕那条红色刺青痕迹上。没由来地,那个痕迹隐约开始发热、发烫。
张强急忙不露痕迹地捂住了刺青,强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灼烧带来的疼痛。
董事长的助理轻轻敲门,提醒董事长他的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董事长站起身,他拍了拍张强的肩膀说:“我不要你现在就答复我,我要的是你深思熟虑之后的答案,我三天后回国,还在这里开一个会,到时候我希望你能以副总经理的身份出席。”
会议室里空荡荡的,张强看着落地窗外的城市若有若思,手腕上的疼痛已经渐渐散去。
午饭时间还没到,张强却没有心思完成工作,他心乱如麻,他走到了离公司不远的江边。
江边的风不大,却吹乱了张强的心绪。
一直坐到午饭时间,阿杏只给张强打了一通电话,张强没接,阿杏就不再打了。她只会以为张强在忙工作。
张强抬起手腕,看着那道红线刺青,他发誓无论是遥远的过去,或是纠结的现在,还是可预见的未来,他对阿杏的爱永远都不会改变。
他不想抛弃阿杏,又不想失去成为公司接班人的机会。但这注定就是二选一的游戏。
张强现在巴不得自己是个坏人,如果自己的心能够再狠一些,或许事情反倒简单了。
张强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口接一口地叹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萦绕:
“雾隐巷里,有一位幻先生能解决你的烦恼。”
5
午饭时间,百术斋里飘出了包子特有的香味。
白幻一手抓着一个包子,往嘴里送,丝毫不顾忌吃相。
竹染看得直皱眉,嘴里喃喃地说:“真是饿死鬼投胎!”
突然白幻身体一僵,双手拍着胸口,他被噎到了。
竹染吓了一跳,这一下看来真的是噎得够呛,白幻的双眼直往上翻。竹染情急之下,抡圆了手臂,重重地拍在了白幻的后背上。
白幻咳嗽不止,但总算是能呼吸了。
白幻一边咳嗽一边说:“我就算是没被噎死,也差点被你打死。小鬼你是不是趁机打击报复?”
竹染强忍笑意说:“真是狗咬吕洞宾,姑奶奶怎么说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还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啧啧啧……”
白幻皱了皱眉,突然很严肃地说:“你说得对,我应该谢谢你,就放你半天假怎么样?”
竹染兴奋地说:“老鬼,说话算话,可不许反悔。”
白幻神情凝重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了?快,赶紧关了店门,否则来不及了。”
竹染此刻也仿佛看到了不久的未来,她和白幻急忙走出了百术斋,迅速地锁上了门,然后消失在雾隐巷的深处。
来者皆是客,百术斋不能拒绝每一位客人,这是白幻立的规矩。
6
张强揉了揉太阳穴,看来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居然出现了幻听。
“雾隐巷?雾隐巷是什么地方?究竟在哪儿?”张强自言自语说。
他看了看时间,午休快要结束了,他准备回到公司里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他刚一转身,仿佛一脚踏入了浓雾之中。
穿过混沌朦胧、如同幻境的一小段路,他看到了一条古朴的巷子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虽然没看到这条巷子的名字,但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在提示他,这就是雾隐巷。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巷子,巷子口那个卖包子的老伯对他这个陌生人视而不见,只是自顾自地揉着那一团雪白的面团。
巷子里有一间茶馆,看样子像是老板模样的人坐在门口,手里握着一只茶壶,直接用茶壶对着嘴喝茶,那神情仿佛品尝到了世间最美的滋味。
还有一家店,装修风格和名字一样随性,叫“落落的店”。只是不知道里面都卖些什么。
张强走到了百术斋的门口,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指引着他走到这里。只是这间铺子里只有“铁将军”把门。老板不知道去了哪里。
张强焦急地在百术斋门前走来走去,一时间竟也没了主意。
“你是找阿幻吗?”青梅的声音出现在张强的身后。
见说话的是神情端庄、容貌清秀的女子,张强急忙礼貌地点了点头说:“请问您知道幻先生去了哪里吗?我有急事找他。”
青梅轻笑了一声,说:“找他的都是有急事的人。只是阿幻做事总有他的道理,你此刻见不到他的人,或许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张强没时间细细琢磨青梅话中的深意,他像有病乱投医一般,抬起手腕,露出了红线刺青,他问:“请问您有办法解开这条线吗?”
青梅见到刺青之后,轻眉微蹙,她说:“难怪阿幻会躲着不见你,这红线我劝你还是不要妄图解开。”
张强见青梅似乎知道解开刺青的方法,便苦苦哀求说:“我有我的苦衷,求你帮帮我,我一定要解开这条线才行。”
青梅冷冷地说:“这条线是解不开的,它已经系在了你的命里,宿命的羁绊能解得开么?”
张强不明白青梅在说什么,他固执地说:“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求您告诉我解开的办法!”
青梅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告诉你也没关系,这条线解不开,唯一摆脱红线牵绊的办法就是一个字,断!”
“断?怎么断?”张强脱口问出,可话还没说完,张强就觉得好像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将他推出了雾隐巷。
张强打了一个激灵,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办公桌前,刚才不知道怎么就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原来是场梦。”张强喃喃地说。
“你怎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办公室里开着空调,这样会感冒的你知道吗?”婷婷此刻正站在他的身边。
张强正要像以往那样和婷婷保持距离,但他想到了上午和董事长的对话,他没再拒婷婷于千里之外,而是对她笑了笑,笑得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这时一阵幽香传来,张强这才发现自己正披着一件女式的外衣,不用想也知道是婷婷在他睡着了的时候为他披上的。
张强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意,他对婷婷说:“谢谢你。”
婷婷的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却是一副揶揄的笑容,她趴在张强耳边说:“你刚才睡着的样子真好笑,除非你答应今晚陪我去逛街,否则我就把你工作时间睡大觉的事情告诉经理。”
婷婷和张强耳语的样子有说不出的暧昧,其他同事都假装没看见,几个平日里追求婷婷的男人看向张强的眼神里,简直要喷出嫉妒的怒火了。
张强痴痴地点了点头,那样子又惹得婷婷一阵发笑,她对张强说:“下班后不见不散。”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去忙她自己的工作了。
看着婷婷离去的背影,张强又感觉到了手腕上传来的灼热感。
张强回忆起那个梦,他自言自语说:“怎么才能断开这条线呢?”
7
那一晚,张强没有按时回家,阿杏打过电话,张强没接。
阿杏以为张强又在开会,于是她把已经凉透了的晚餐热了热,继续等着她的爱人。
晚饭热了又热,就像阿杏的心牵挂中透着一丝焦虑。
阿杏抵挡不住困意,趴在餐桌上睡去了。
和婷婷逛完街,又看了一场电影,张强终于回到了家里。
他轻轻叫醒了阿杏,睡眼蒙眬的阿杏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埋怨自己说:“我怎么还睡着了?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热热菜。”
张强突然轻轻抱住了阿杏,阿杏被张强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脸红成了傍晚的云霞。
张强在阿杏的耳边轻轻说:“对不起。”
阿杏笑嘻嘻地说:“没关系的,我也就是刚刚才打了一个盹儿。”
张强是在为自己良心的陨落而道歉,阿杏却以为他是在为自己回来晚了而感到歉疚。
张强拿出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他对阿杏说:“下个礼拜是你的生日,刚才路过商店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这件裙子,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那条连衣裙是张强在和婷婷逛街的时候看到的,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阿杏的样子,他的心仿佛被重击了一下。电影散场之后,他把婷婷送回了家,然后返回商场买下了那条裙子。
阿杏捧着连衣裙,一边埋怨张强不应该买这么贵的裙子给她,一边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
张强和阿杏草草地吃了反复加热的晚餐。
张强似乎累坏了,连澡都没洗就睡了。
可这一夜阿杏却彻夜无眠,就在张强抱着她的时候,她闻到了张强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那不是花香也不是洗衣液的香味,那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味道。
在这个世界上,比天气预报还准的就是女人的直觉。
阿杏不敢相信张强会变了心,她看了看手腕上的“术”还在,心里安定了许多,相思术还在,她的爱人也应该还爱着他才对。可是那股香味在阿杏的心里慢慢扭曲、挣扎,像一条毒蛇一样缠住了她的心。
阿杏决定要弄个明白。
那天张强吃过早餐就去上班了,阿杏急忙穿好外衣,锁好门就跟在张强的身后。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阿杏低估了跟踪的难度,也低估了这个城市的大。她跟着跟着就迷路了。
那天夜里,张强在绥边路公寓附近的派出所里接回了阿杏。
回家的途中,阿杏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张强的眼睛。张强也几次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一言未发。
过了些日子,阿杏已经能熟练使用张强买给她的智能手机,她搜索出了张强公司的地址,然后坐上出租车,司机比她认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阿杏坐在办公楼前的广场上,一直等到中午时分,她一眼就看到了张强,只是张强身边的时尚靓丽的女人让阿杏几乎失去了全部力气。
直到那个女人挽着张强的手臂,走进办公楼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里,阿杏这才咬着牙站起身走到西餐厅的橱窗外,向里面望去。
张强和婷婷俨然一副情侣的模样,他们开心地说笑,甜蜜地用餐。
直到张强的视线偶然落在了橱窗外的阿杏身上。
阿杏身体一抖,她急匆匆地逃离了那里,就像她才是犯错的那个人。
回去的路上,阿杏一直在哭,可哭着哭着,她仿佛想通了一样,张强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也只有那样的女孩才配得上他,他们在一起才叫般配。
一想到婷婷,阿杏就觉得自惭形秽。
想到这人,阿杏的心里竟然轻松了许多。
阿杏到家没多久,张强也跟了回来。
“你……你都看到了?”张强开门见山地说。
阿杏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张强强忍着泪水,生怕自己一时心软,他说:“是我对不起你,房租我已经交满了一年。”
说着,张强把一张银行卡放在了桌面上,继续说:“这是我这几年攒下的钱,本来是想在这里买一套房子的,现在都留给你吧。我不会再回来了,忘了我吧。”
阿杏看着张强收拾自己的衣物,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寓。直到张强把门关上,阿杏才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这一天是阿杏的生日,阿杏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她从未觉得像今天这样冷,这样怕。
她买回了一个小蛋糕,蛋糕上的蜡烛还在摇曳,把她单薄的身影打在墙上,无比寂寥。
8
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了。已经是公司副总经理的张强收拾好面前的文件,准备走出会议室。
“小张!”一个浑厚的声音叫住了他。
“董事长,您找我有事?”张强回过头对董事长说。
“没什么,就是希望你有时间和婷婷多回家看看,婷婷的妈妈也想见见你。”董事长的眼中满是慈祥的神情。
“好的,董事长。”张强依旧平静地说。
“还叫董事长?我看你就跟着婷婷叫爸爸好了!”董事长呵呵地笑道。
张强还是没有从良心的责问中走出来,在爱情和前途之间的抉择中,他选择了后者。
他用一个女人的眼泪,换来了一个似锦的前程。
9
那一天,云很淡风很轻。
阿杏在天台上站了好久,一架飞机从她的头顶飞过。
阿杏抬起头,宽大的机翼霸道地挡住了她的阳光。娇弱的身体被笼罩在像十字架一样的阴影里。
阿杏没由来地感到心慌。飞机驶过,阳光倏地照在她的脸上,眼睛被阳光刺得疼痛。
多像张强的眼神啊,冷漠、决绝!
阿杏站在楼顶的天台上,她踮起脚尖,眺望着远方的浮云。张强曾经说过,他们的幸福就在天边最远、最白的那朵云彩的下面。
微风轻轻吹起阿杏的连衣裙摆。带着淡蓝色的百褶花边,恣意地翻滚,像是在舞蹈,像是在招手,像是在告别。
阿杏低下头,街道上往来的车辆像一只只疲惫的甲壳虫,蜿蜒爬行。阿杏一阵眩晕,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爬上这样高的楼顶向下俯瞰。不过就在那一刻,她突然爱上了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阿杏拿出手机,飞快按下了一行字:我曾经以为那道相思术可以让我们天长地久,既然你不爱我了,我会用生命还你自由。
阿杏轻轻按下了“发送”,一条短信便以光的速度传到了城市某个角落里的另一部手机上。
风吹来淡淡的清爽,阿杏把手机远远地抛了出去,手机划过长长的弧线。这样的高度,阿杏听不见手机摔在地上的声音,但是一定会粉身碎骨。
“但愿不要砸到人才好!”阿杏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太阳徐徐落下,空气却依旧闷热。
天空中不时飞过几只小鸟,每一只小鸟都是可爱的天使,湛蓝的天空便是它们的天堂。
阿杏张开双臂,她想:没有翅膀,我一样也可以飞翔。
身下是川流不息的街道。阿杏纵身一跃,没有了留恋,连死亡也变得如此轻描淡写。
落下的那一刻,阿杏仰望着天空。她离天空越来越远,离天堂却越来越近。
不知道是不是下落的过程让她产生了幻觉,她看到手腕上那条红线断了,好像一条丑陋的伤疤。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尖叫。
是谁的呢?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10
如果你不是一个坏人,就不要试着做坏事,否则良心的谴责所带来的痛苦会纠缠你很久。
张强和阿杏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很多细节都会让他想起那个被他抛弃的女人。每当这时,张强不仅心里难过,手腕上那道红线发出的灼热感更是让他痛苦不堪。
这天张强再一次为自己的始乱终弃而感到自责不已,手腕又传来了剧烈的疼痛。疼到了极点,痛苦就会转化成愤怒。
张强咬着牙,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然后踉踉跄跄地走进了洗手间里。
在隔断里,张强狠狠地将钢笔插进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用力一划,划过了那道红线刺青。
血汩汩地流着,只是再也感受不到刺青的温度了。
张强心中那种良心的拷问也荡然无存,他肆意地大笑不止。血却流了一地,那场景有说不出的诡异。
张强用衬衫包住了伤口,不顾公司里员工异样的眼光,他走到了最近的医院里。
在外科诊室,医生给张强缝合伤口,这时传来了手机短信的提示声,张强正要打开手机看,医生的针刚好穿过手腕上的伤口。张强疼得直咧嘴,就没再去看手机。
缝合的过程很顺利。张强走出医院觉得一身轻松,等待他的是一个充满了机遇和奢华的未来。
他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您去哪儿?”
张强不想回公司,他想看一眼这个曾经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城市,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在这里呼风唤雨了。
张强靠在座椅上,说了一句:“随便。”
那辆颜色像血一样鲜红的出租车载着张强在城市中穿梭,就像带着某种目的一样地执着。
张强的脑海中反复出现阿杏的身影,开心、生气、惆怅……
他知道,阿杏是个善良的女孩,无论什么样的委屈,她从不抱怨,只是默默地忍受。
过了一会儿,出租车停了下来,司机淡淡地说:“到了。”
张强愣了愣,问:“师傅,到哪儿了?”
司机说:“绥边路啊,你不是要来这儿吗?”
张强知道是司机听错了,他说的是“随便”。
张强笑了笑,付了车钱。绕了一圈,他又回到了这儿,这里有太多属于他和阿杏的欢声笑语,那是他不忍心亵渎的回忆。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翻到了那条还没来得及仔细阅读的短信——“我曾经以为那道相思术可以让我们天长地久,既然你不爱我了,我会用生命还你自由。”
张强还没读完这条短信,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张强抬起头,脸因为惊恐而扭曲,他怪叫了一声。
紧接着一声闷响,从天台上跳下来的阿杏结结实实地和刚刚下车的张强撞在了一起。
11
绥边路公寓发生了命案,一个跳楼自杀的女人砸死了一个从这里路过的男人。
围观的群众发出阵阵赞叹。
两具几乎分不开的尸体被迅速清理,尸体手腕上露出了一条断了的红线刺青,正在缓缓消失。
白幻和竹染也挤在人群里,一张断了的纸条出现在白幻的手里。
竹染低声说:“我提醒过那个姑娘,这道术不能断。否则会以生命为代价去祭奠被亵渎的爱情。”
白幻摇了摇头,说:“欲望和爱情哪个更重要,千百年来谁也说不清楚。只是这一次又要麻烦阿梅修补这道相思术了。”
没人分得出那两具尸体,就像是烂泥一样,融合在了一起。只好把两具尸体一起火化。
没有人知道他们当初爱得有多么刻骨铭心。
没有人知道他们当初自以为是的爱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是那么不堪一击。
没有人知道他们当初有人说过“死也要死在一起”。
那淡蓝色的连衣裙还在随风飞舞,只是那一大片的血污在告诉别人,它已经不再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