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75850900000019

第19章 26-30节

26

吴毅早晨醒来,揉了揉眼,窗外阳光明亮,院内静悄悄。一宿没睡好,天亮前才眯了一小会儿。他仍沉浸在昨晚的2情景:各队学习有声有色,群众情绪异常高涨,要求土地承包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为什么偏偏到干部那里就卡了壳?干部会上剑拔弩张充满火药味,有些人态度蛮横气焰嚣张,真叫人气愤!

正在这时院门开了,吴敬轩先生提着一瓶酒笑嘻嘻进来。吴毅问:“大叔,有什么高兴事?”吴敬轩说:“咱村正搞土地承包,岂不是一喜?”

吴毅苦笑了一下,说:“提起这事让人恼火,昨晚大队开会多数人还反对呢!”

吴敬轩说:“你放心,鸡毛挡不了大车!”

吴毅说:“想想也是,只是怒气难平!”

吴敬轩说:“先消消气。你想想队长拿着一队的钥匙,手握实权肥着呢!你一承包,他们马上空了,油水没有了能高兴吗?你不要以为开几次会就会大功告成。”

吴毅问:“请问大叔,还要做哪方面工作?”

吴敬轩说:“大队干部中只有吴高奇正气。五个队长中只有百事通和你一心。支持你的不占多数。改变这种局面要看一把手老穆。你干娘也许能开这把锁。”

吴毅说:“你说我干娘,她怎么能开?”

吴敬轩说:“他们之间早先不是还有那么一点意思。利用这个条件让你去干娘做做工作。转个弯也许能攻下,这叫迂回。你可以试试。”

吴毅说:“让我好好想一想。”

吴敬轩:“亲戚送瓶酒我舍不得喝。咱爷儿俩一起品。酒能提神,也可开心。你心放宽,他们挡不住大潮!就乡里先在咱大队推行这一点来说,就值得庆贺!”两人喝了一阵。吴老告辞。

吴毅喝了酒满面红光有了精神。

这时快晌午了,红花抱着孩子提着一篮鸡蛋来。她近来面颊红润气色很好。她的小孩十分可爱。她问:“哥,嫂子呢?”

吴毅说:“去娘家了。红花,你来啦!”说着接过鸡蛋篮。

红花听说嫂子不在家心里暗喜,说:“俺妈特别惦记你。”

吴毅把她让进屋内,说:“眼下生活紧巴,都指望鸡蛋换钱。一会儿你还把鸡蛋带回补孩子!”

红花说:“俺奶多着哩。你操心多补身子要紧!”

吴毅说:“请对干娘说不要为我费心了。来,我抱一下孩子!”

红花从孩子小嘴中拔出奶穗,奶汁立刻从嘴角四溢。孩子不乐意哇哇直哭,脸埋在怀中。吴毅把孩子接在手中高高举起,夸:“这孩子多可爱,长大一定有出息!”孩子不哭了。红花分外高兴接孩子由于用力过猛奶水喷湿衣裳,说:“我看你今天很有精神!”答:“吴老刚来,我喝了点酒。”红花说:“那你应该贴近生活啊!”贴近生活给人的想象空间多么宽阔,他把“贴”字的意义向纯洁向高尚联想发挥。我若不和乡亲们贴近贴心,如何和和他们打成一片?如何形成变革社会的巨大力量?

过了一会,吴毅对红花说,我还要找干娘呢。

红花说:“我回去对妈说一下。”说着抱着小孩离去。

他望着她的身影想,我今天为什么这么兴奋?因为酒吧,难怪那么多人喜欢。自己平常喝酒不多,酒的学问知道的少。三国时曹操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推动村里当前工作是大事,一个新计划正在胸中酝酿。

27

多年的铁树开花了。

红花妈与多年不说话的穆支书终于搭腔了。她破天荒邀请老穆到家里坐。他万万没想到!莫不是在做梦?这是哪来的风?多年来他只要一闭目,眼前就浮现心上人的倩影;他不敢从她门前过,偶一回眸便头晕目眩,同在一个村,却形同陌路!

傍晚,他心怀忐忑急不可奈如约登门。桌上摆了一盘油炸疙瘩!切细的萝卜丝和面放在油锅中炸,焦黄酥香,味美可口。这在当时贫困山村可算稀罕美食。他受宠若惊,垂涎欲滴。这种油炸品俗名“疙瘩”。吃疙瘩的延伸意义是受气挨训。人都知道吃疙瘩不是好事。穆支书不是不知道也不是脑子灌水,也许别有所图利令智昏。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总之,鱼见铒不见钩!

十几年了。这家门让他年年月月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然处心积虑又奈之如何?一团阴云头上罩,一个疙瘩心中结。然而一踏进门,感觉是比想象中阳光的多。清洁明亮,有条不纹。尽管家境贫寒家具简单。岁月给她添了皱纹白发,但丝毫不减不可冒犯的赫赫威仪,使人乍然相见不免一颤。主人严正中不失礼仪和温和!

“来了。”

“来了!”

稍致寒暄,客人入座。一方惊喜拘谨,另一方恭敬大方。红花妈端上油炸疙瘩。穆支书尝了一口,连连称赞:“好吃,好吃!”说着不顾生疏不顾尊严张开大嘴大吃大嚼!吃相格外不庄重,甚至狼狈猥琐。

“好吃,你就多吃一点!”红花妈慰勉有加。

“多吃,就多吃!”穆支书说着痴痴地看着红花妈,从脸、肩、胸、腹,最后停在下身,盯着。

红花妈说:“有话你就说。”

穆支书说:“没想到你还这样有魅力!”

红花妈不觉一笑,说:“人老珠黄,岁月不饶人!”

老穆说:“你心甜!”

红花妈说:“真的?”

“回心转意,给我一次机会?”

“别白日做梦!”红花妈正色说:“咱们都是黄土埋住脖子的人了。活就活出个人样,别老像个黄鼠狼!今天我先问你个小事,再问你个大事?”

“什么小事大事?”

“前些年你为什么以放火烧林为名抓我闺女和女婿?”

穆支书说:“这事我一直有愧,以后我想办法安排这俩孩子。”

红花妈说:“这是小事已过去,不和你计较。我今天主要问大事,前些天大队开会,有人反对我孩子,你为什么不管还纵容?”

“谁是你孩子?”

“吴毅,我的干儿子。”

“就为这一点?”

“我儿子宣传土地承包,上合政策,下顺民心,理应大力支持。你当支书不敬君子,却亲小人!”

“谁是小人?”

“唉呀,人都说你是老木。你真木头?”

穆支书的脸一下红到脖根,张大嘴无言可对。

“队长们反对土地承包是为了保权,夜里欢支持他们是为了拉倒车。你没看透他的心?工作干砸了,乡里撤了你这一把手,到那时他不扶正成了支书?我儿子积极工作其实是为你脸上光彩。你为什么还装聋卖哑为小人帮腔?”

穆支书连说:“这……!”

她厉声说:“我今天就问你,我儿子做得对不?你到底支持不?”

“……”穆支书一时语塞。

她噌地一下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扎在桌子上,说:“你心够狠。今天咱就把话说明白!谁和我儿子作对,我就和他拼个鱼死网破!谁和我儿子一心,割我身上肉也愿意!”

穆支书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哆嗦一下,惊出一身冷汗,说:“我支持吴毅!”

阴转晴天。红花妈转怒为笑:“这还可以!”

穆支书脸上阴阴的说:“那我可要割肉了?”

她说:“慢着!”

穆支书说:“怎吗……?”

红花妈:“先把这疙瘩吃了。”

“这疙瘩好吃不好消化啊!”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我是多少年不知肉味!”

红花妈笑而不语。穆支书揣猜为:你不能急。其实红花妈根本不是随便的人。

老穆不由一惊,想不到红花妈人老了还堂堂正正守节如玉!说:“这时我才明白铁树为什么开花!我听你的,我支持他!”

红花妈赏他一笑,说,明白就好。

“我该走了。”

“你走好!”

28

秋高气爽,暖阳融融。

雪桃漫步走在通往岭南的小道上。此刻,绿野锦绣,荘稼喷香。高粱红樱摇拽招手;芝麻白花飘逸风骚,金谷长穗含羞低头,棉花若雪怒放。望着丰收景象心旷神怡精神振奋,她工作中有些体会想说说。听说吴哥上山干活去了。她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漫无目的走着希望能碰着。

忽然从路边的高粱地钻出一个头发上粘满草屑的毛头家伙。吓了她一跳,以为是个大熊!仔细一瞧,原来是在一生产队辅导时遇到的小青年,还叫不出名字。

“喂,小李老师上哪呀?”小青年问。

“随便走走。别叫老师。你在这里干什么?”雪桃说。

“我在地里拔草。我想我一个问题,好吗?”

“好。”雪桃想,正好听一下群众反映。

他俩穿过一块遮天蔽日的红高粱,来到一片绿油油的大豆地。大豆枝叶茂密,豆荚肥实,叶叶油润,豆香沁人。忽然发现一处高大的豆棵在摇动,发出哗啦啦声响。奇怪,那是怎么啦?有小兔子,还是有什么?小青年顺手摸一石子扔去,“叭!”一声响,跑出一对男女,头也不回钻进高粱地了。她不认识这两人。小青年问:“他们在干什么?”

“管他呢!”雪桃淡淡一笑。

小青年翻开豆棵看。

下面并无什么,一片狼藉。雪桃说:“你这孩子!”

小青年蹲在地下,说:“你来看,这是什么?”

雪桃弯下腰,看清是两只绿蝈蝈,在地上戏耍正甜!

其中一只肥大蝈蝈,鼓腰,头上两条长触鬓,背上的发声器像个小镜片,不时发出咯咯声“鹦其鸣矣,求其友声。”这声既是彼此联络之响,也是求爱之声。大蝈蝈可能是个雄的,前面两只短腿,后面两只腿雄健有力。旁边一只拖着长尾巴的是母蝈蝈。它俩相距不远,并非对峙,又非相倚。一个轻轻摇长触鬚,另一只尾巴微微摆动以示照应。雄的前脚轻轻举起,作半弓状,似在等待,好像在说我爱你!雌的抬起一只脚,慢慢摆动,向对方作出回应。雄蝈蝈觉得自己求爱成功,便悄悄趋近,突然一声咯咯,猛地扑去。母蝈蝈一下跳远。二“人”又相向对峙。一个默默无闻,一个静心叩齿。静中等待,以逸待劳,等待新一轮爆发。轮番对阵,一进一退,连续三回合。突然雄蝈蝈一鼓作气一个漂亮的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了一个完美的接近。

如此触目惊心的虫儿戏,小青年看得如痴如迷。

雪桃没想到小小虫儿世界也会这么惊奇和有趣!

“哈,哈,哈,小虫儿和刚才那俩人一样!”

小青年说:“好看不?”

雪桃脑筋急转弯,说:“我问你一件事。那天我在你们队辅导学习时,我感觉你们队长对承包工作挺支持的,后来怎么一见到大队长忽然变卦?”

“他们和大蝈蝈一样!”

“我问你正事!”雪桃正色说。

小青年说,“小李老师,俺队长毛病多被大队长抓住,不敢不和人家一鼻孔出气?”

雪桃说:“所以才一唱一和?”

小青年说:“有这么一层意思。”

雪桃说:“有没办法转变他?”

小青年说:“有,一物降一物。就叫黑蛋妈降他!老鼠怕猫,蛤蟆怕长虫。黑蛋妈脾气上来天不怕地不怕。队长扣过她工分还想她。”

小青年说:“还有一事?”

雪桃说:“什么事?”

小青年说:“我想让你说个媳妇!”

雪桃说:“你也想当小蝈蝈?”

小青年说:“我想规规矩矩。”

雪桃说:“好,有机会我会给你介绍。你什么时候工作?”

小青年说:“你等好消息吧!”

小青年费了一番心思才把黑蛋请出山。她在村中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一是嘴快,会骂街,二是名声不大好。雪桃不赞成黑蛋妈用这种方式。小青年说,一物降一物。雪桃一笑,说:这不是我的意思。

雪桃说,黑蛋妈你能请?小青年说,黑蛋是我朋友!

小青年执意让黑蛋妈收拾一队长,个中缘故雪桃不知。

黑蛋妈早年丧夫,与儿子相依度日。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村里说她裤带松,雅号一摸卧。据说有一年一次队长派她去牛棚取草。牛棚黑洞洞,只有男饲养员一人。她拿着草包准备出门,男人见她背后粘些草,轻轻拍了一下。谁知她扭过脸就解裤子。男人见状大惊说我是替你拍草,不是那意思!她两眼一瞪说:“没本事能什么哩?”也有些男人背着老婆买一双袜子一条纱巾有备而来,黑蛋妈喜形于色,只要时间地点合适立马迎上。也有男人过于精明,既占便宜又一毛不拔。一队长就是这样的主,玩空手套白狼,事情办完走人。惹恼了黑蛋妈,一脚把他踢下床。小青年所以充满信心,主要是他给黑蛋买了两盒烟,给黑蛋妈买了一斤红糖。

有人说,黑蛋妈口无遮拦,听进好话办好事。这次是听了好言。

辕门外一声炮响,大帅出场了!

29

黑蛋妈开始唱街!嘿,有好戏看了!

一大早,大街上嘁嘁喳喳唧唧呱呱。黑蛋妈高一声低一声指桑骂槐云天雾地开唱。谁也不知道睡了一夜的她究竟睡转疼了哪根筋,像在戏台上一样边舞边唱:

“小鸡毛拦大车——休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想头不低。长虫吸大象——胃口不小哩!咱村搞土地承包,你跳出来反对,剥花生剥出个羊屎蛋,你是啥仁(人)?”

黑蛋妈是说唱奇才,唱得风生水起天旋地转;人听得津津有味声声赞叹!一大街天花乱坠!

有人说:“黑蛋妈唱街比赛,会捧金杯!”

“不吃冰凌不害冷病。谁心中没鬼就不怕。黑包公掀大铜铡——指有人!”街上不断有人喝彩有人捧!

“指谁?”

“那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那是网包里抬猪娃——漏了蹄啦!”

这时一家门开了。一队长挑了一副水桶探头探脑,发觉气氛不对打算缩回,但怕丢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向井台走来。

有人说:“狼披着羊皮,尾巴终究露出来了!”

又有人说:“常过河总有湿脚那一天!”

还有人说:“黑虫郎爬媒堆上,哪儿显你那道黑!”

黑蛋妈说:“瞎子驴跑法场——这回算撞到枪眼上!”

有人悄悄说:“黑蛋妈与一队长是老相好。前些时他又和别人好了。她心里愤得慌啊!”也有人说,“不是这样,黑蛋妈是仗义直言为咱老百姓说话!”

“你说出头椽子先烂,不赞成咱村承包。刮大风吃炒面——咋张开你那大嘴?过去出勤不出力,干活磨洋工。不是我吹哩,若是地分给我,我会在地里抱个金娃娃!”

黑蛋妈黑大帅一人一台大戏!一大早在街上唱的、吵的、臊的,一队长全听到了,不觉惊出一身慌汗,又像谁在身上狠狠抽了一鞭子!“上面唱的调,我还敢逆潮流?”一队长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这时,黑蛋从家里出来叫大帅妈吃饭。

黑蛋妈说:“不吃啦,我还要接着放炮哩!”

有人问:“你想一炮打倒他?”

黑蛋妈:“咱不会得理不让人。我只想敲活脑袋让他改。”“咱村土地承包了,老百姓富了,也不枉我老婆子磨了半天嘴皮子!”有人小声说;“黑蛋妈是嘴上骂心里疼,不想和人家怎样!”

“黑蛋妈是王八吃秤锤——铁了心了!”

“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呢。”

“黑蛋妈,什么时候让俺跟你学一手?”

“你呀,嫩着哩,哪嫌你那一道黑!”

“是呀,想在黑蛋妈前露能,还不是关爷面前耍大刀,老君殿里卖葯。显不起你那一鼻(比)子!”

“蜈蚣怕长虫,长虫怕刺猬。不管黑猫白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看到一队长灰溜溜诚惶诚恐的样子,人们纷纷夸奖黑蛋妈。她心里像灌了一罐蜜,喜滋滋乐颠颠,心想;小样儿,我还不知你们操的什么心?

有人说,还不快去大队请功,给黑蛋妈请一个金章!

黑蛋妈听了反而喜洋洋继续高声独说独唱,当然也有伴唱,那是有人拿筷子在碗上敲梆。东一言,西一语,低一声,高一腔。热热闹闹,咚咚锵锵,嘻嘻哈哈,吵吵嚷嚷。气也出了,肚皮也空了。一大早过去了,太阳升高了,该得胜回朝,犒劳犒劳肚皮了,老娘吃饱喝足有气再唱。

30

这一段,玉米苗、谷苗普遍发黄。乡农技员说这是缺肥。上面一声,群众火急!都说救苗如救命,赶快给娃子追肥!穆绍庸、叶子贤、吴高奇三人在一起商量。叶子贤说:“让吴毅去办,他在乡里人熟。”吴高奇说:“咱们干部干啥,让一个社员跑,不合适吧?”叶子贤说:“有什么不合适?这一段这小子风头出大了。让他尝尝干实事的滋味!”老穆也说:“让他锻炼一下也好,老吴,你去找他。”吴高奇看二人一唱一和,也不再说什么。就去找吴毅说:“大队让你去买化肥。你先到乡里批二吨化肥碳氨。”他一口答应,到乡里拿了批条回村带上钱便向县化肥厂奔去。

这天他来到县化肥厂,一看,傻了眼!厂门口黑压压排了一长串汽车、拖拉机、三轮车、驴车、牛车、人力架子车,估计有半里路长。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有人啃干粮喝凉水等了三天三夜。远处还有大车小车不断往这里赶。他想,村里急用化肥,等上几天岂不误了农时?他在销售处门口观察看有没有办法。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人,三十多岁,宽额,红脸。看上去像是个当家的,他急上前递烟。人家看是二角五的黄金叶,嫌档次低不高兴手一挥,说“不吸,不吸!”走开。他又找到供应科。见一位负责人,递上批条。那人看了又看,吸了一口烟,足足等了三分钟才说:“不批吧?你拿有批条;批吧,真让我作难。不如这样吧,你去给我厂批三方计划木材,我立马就给你批化肥。”吴毅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十一点时分,他赶到县木材公司。一问同样需要县计委批条子。又赶到县政府,快十二点了。大楼上高悬一枚国徽,门口挂着县政府的大牌。这就是代表全县50万人民的权力机构啊。

他看了看,下班时间快到了,随便找了一个食堂吃了饭。又到门口等,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半,经门卫老头再三盘问才进去。

计委在三楼306室。办公室的人一看,门口站一个青年,留偏分头,着旧蓝青年装,穿黄球鞋。一看就知道是农村来的。一位戴眼镜的从镜片射出的目光一直落在吴毅脚上,看得他疑窦顿生,原来鞋上有泥巴。

眼镜问:“你找谁?”

吴毅答:“不是找人,是找你们批木材。”

“你是哪个乡里的?”

“三川乡。”

“你在乡哪个部门工作。”

“不。我是三川乡郭堂村农民。”

“那你应该回去问一问你们乡有没有县统一计划。”

“……”吴毅无言可对了。

“没事请回吧。”

吴毅听罢,心中毫无着落悻悻离去。抬头看看天,天上是一轮火辣辣的太阳,连一丝云彩都没有。阳光照在头上热汗顿生,想起发黄的荘稼苗心急火燎。如果化肥不能及时买回,那么多发黄枯萎的荘稼苗,如一群嗷嗷待哺的婴儿可该怎么活呀?乡亲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正眼巴巴地等着,我若空手而归怎能对得起他们?想到此他急得流下了眼泪!

“吴老师!”忽听身后有人喊。他扭头一看是雪桃。原来她听说吴老师到县买化肥,怕他遇麻烦就借口去县城看爸爸悄悄跟来。此境此时见到小妹妹又喜又恼!喜的是在这人地两生的地方见到家乡人,恼的是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村里还有一大堆宣传工作,你一个女孩家跑什么?看到他脸色灰灰,雪桃说我来看姐姐。

“你姐姐是李雪莲?”吴毅忽然想起那天雨中碰到的女孩。雪桃问:“你认识她?”他不语。

雪桃也不再问,说;“咱们一起找她?”一听去找雪莲,他有些迟疑。

“走吧,我姐会帮你的!”

“帮我什么?”吴毅说。

“帮你心中所急。”

“你怎么知道?”

“写在你脸上,因为买化肥吧?”

吴毅只好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雪桃听了说:“那你更应该求她啦!”他实在不好意思,因为和雪莲曾是恋人,现在怎好去求她?但为了村里事只好去,尽管腿不听使唤。雪桃凭着聪明劲隐隐感到有点什么。

到了县招待所,曾经的朋友意外相遇,雪莲先是一怔,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化为淡淡一笑,说:“你们来啦,快坐!”说着倒茶水,递糖果。

吴毅勉强应着。雪桃心想这两人有隐情。不然吴哥为什么那么不自然呢?为了缓和气氛,她说:“姐姐,吴老师特来看你!”话中隐去“求办事”的意思。吴毅则暗暗赞叹这个小妹妹机灵。姐姐也顾盼生辉面飞红霞。

看到姐姐面露喜色,妹妹乘机说明来意。着重叙述在县计委碰到戴眼镜的细节。

“眼镜可能是计委办公室吴主任。”雪莲说。

“姐姐,你认识他?”雪桃问。

“我打电话试试。”雪莲一问,果然是吴主任。经过一番交谈对方说研究研究。雪桃说,烟酒烟酒。姐姐说,小孩子别打岔!

吴毅说:“你看怎样合适?我来时村里给有钱。”

雪莲说:“不用你花钱。”说着掏出几张钱递给雪桃对吴毅说,“让她去。承情你来看我!”

吴毅说:“你太客气啦。”

雪桃接了钱,回头一笑,意思是:“姐姐为什么让我出去,莫非你俩还有话?”其实雪桃出门后,俩人什么也没说。

天黑了,姐妹俩提着烟酒水果来到吴主任家。主任喜笑颜开,没多大迟疑就取出盖有县计委公章的空白公函,大笔一挥批写了三方木材。吴毅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心想这事多亏了雪桃和她姐姐!雪桃说:“哥,明天你先回。我还要和姐姐一起去看我爸爸!”吴毅说:“好,你留下。”又说,“见你爸该说你上学或找工作的事。不能因在村里搞宣传耽误你的前程!”雪桃说:“我的事你不用管!”

第二天,他奔向化肥厂,交上木材批条,化肥很快批下。当满满一汽车化肥拉回村,村里人高兴极了,夸:“吴毅这孩子这回给村里办了大事!”有人说:“遇着难事让老百姓跑,干部不嫌害臊!”夜里欢听了鼻子哼了一声,说:“小白脸前脚走,小狐狸后面跟。谁知出去为什么?”有人听了说:“自己身不正,还说别人影子歪!”

同类推荐
  • 年代的烙印

    年代的烙印

    本文以90年代末的上海为背景,讲述外地大学生黄丹毕业后面临种种道路上的选择.时光如逝,岁月如梭,这一待就是20年,见证了国富民强,科技腾飞,经济高速发展,人民生活越来越幸福;人到中年后,看事的角度与态度都已不同以往,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自私与冷漠,渐渐传染给了身边的人,再次面对人生道路上的选择,黄丹无奈地笑着流下泪...
  • 刀风镇

    刀风镇

    民国时期,地处两县交界山区的刀风小镇,因为一块地,把一位山村的普通农民拖入纷争。当木讷山村庄稼汉遇上激进城里女学生,本想娶个小媳妇过着安稳小日子的陈立松,却被命运推向抗争的前沿。
  • 中二那年

    中二那年

    初中二年级,是中二的年级。没啥是比有几个臭味相投的好朋友更棒的了!
  • 蔡徐坤合集

    蔡徐坤合集

    内容主要写蔡徐坤的一举一动都记录当中,是专属ikun们的福利
  • 我的上海老布

    我的上海老布

    上海话里,老婆叫做“老布”。本书是一部讲述都市“剩男剩女”和“IT男”现象的小说。各种不易,BUG不断,道阻且长。外地IT男王有节和本地海归艺术女布礼,一对大龄男女在魔都上海,又会演绎出怎样的“姐弟恋”爱情故事?
热门推荐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安宁的快穿之旅

    安宁的快穿之旅

    女主安宁在一场车祸中不幸去世,却意外被系统绑定,开启了她的快穿之旅。
  • 神级变种

    神级变种

    2317年,九大原始病毒席卷全球,人类在感染病毒后进化成为了变种人。然而感染了病毒的宁贤不仅没有变种,也没有获得异能,就在他将要被赶出基地的时候,一次偶然的训练激活了他体内的系统。宁贤发现这个系统不仅可以通过吸收原始病毒来升级,还可能通过原始病毒改变人类的基因,进化或退化一个人的变种度和异能,除此之外他还可以将原始病毒当做武器,还可以通过分解变种人的尸体来获得异能或原始病毒。从此,一代神级变种人诞生了。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苍焰之歌

    苍焰之歌

    在这以火焰力量修炼的强大异世里,千兮韫生如废材,丑颜出世,黑洞中渡过八年,意外跌落谷底,唤醒上古神树,赐予倾城容颜,却流入了风尘之地。逃离遇见苍王,回家复仇,为了目的接近于他,成为万兽之王之主,修炼之门开始为她敞开,爱情慢慢的袭来,但却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一场更大的争夺之战中。(本文纯属虚构,请勿模仿。)
  • 兽王·战兽隼狼

    兽王·战兽隼狼

    沙祖为了在谈判桌上获得胜利,手段百出,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军队的频频失利令他决定孤注一掷,密谋将东西联邦政府的谈判组成员杀得干干净净,这样一来东西联邦政府群龙无首,很有可能就此被沙祖扳回局面。一时间,沙祖身边集中了苏尔、黑鹰王纳特和独孤霸三大超一流高手,并由加利亚城城主金铎率众强者围杀东西联邦政府的护卫队和保镖队。千钧一发之际,兰虎挺身而出,与隼狼合体……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赘强战神

    赘强战神

    世界级顶尖战神,回国执行秘密任务,却心甘情愿当了上门女婿......十年前的滴水之恩,如今已汇聚成汪洋大海!十年前的那个豪门弃少,已成擎天大树!颤抖吧!这是我的世界!
  • 穿越之妓后

    穿越之妓后

    谁说叶眉儿是赔钱货?!谁说的!虽然她前世被男友背叛,悲催的死了;虽然她穿越之后,被丈夫卖了,叶眉儿却坚信自己终有出头之日。前世胆小柔弱的她,今世不堪折磨,终于彻底的恼怒了!她咬牙切齿的说:男人都不可靠,她从今日起定要为自己活着,管他是合法的皇帝还是篡位的皇帝,统统都靠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