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让公子为难了,如果要是因为银子的话,我这里还有些细软积蓄,可一并交于公子!”柳燕儿看着史文烈沉吟不决,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银子不成问题,只是燕儿姑娘冒然委身与我,我怕日后误了你的终身!”
“如何误的了燕儿终身?”柳燕儿心中充满疑惑。
“府中虽略有资产,但那都是家兄辛苦挣得,我若成家,咱们自是不能再依仗哥哥,我又立誓此生永不从仕,到那时生活清贫,我怕让姑娘你受委屈!”史文烈倒出心中所虑,心里反倒释然许多。
柳燕儿闻言凤眼圆睁,瞪了史文烈一眼,然后有些气恼地说道:“原来燕儿在公子心中是那种贪图享乐、嫌贫爱富之辈,今日赎身之事且当我没说。”
“燕儿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史文烈连忙解释,但燕儿姑娘已将身子侧向另一边独自垂泪。
史文烈心中暗骂,自己平日里能言善辩,做事果断,怎么在儿女之事上面反倒婆婆妈妈起来,惹得佳人伤心流泪。索性站起来走到楼梯口,大声叫到:“楼下可还有人?”
“奴婢在,公子有何吩咐?”一个丫鬟慌忙答应。
“去帮我请你们当家沈夫人,就说我要为燕儿姑娘赎身,快去、快去!”史文烈连说两个快去,吓得楼下的丫鬟连忙答应,慌慌张张奔向屋外。此时此刻,史文烈瞬间爆发出来的男子气概反倒深深吸引着柳燕儿,让她更为自己正确的选择感到高兴。
而此时最高兴的,莫过于这紫竹苑的老板沈夫人,一万两的银票刚刚收到囊中,下人又来禀告有人要为柳燕儿赎身,自然是喜出望外,一路小跑直奔别院而来,生怕走了财神爷。
“史公子,你怎么这么豪横,我和燕儿亲如姐妹,你要为她赎身,这不是要活生生拆散我们嘛!”沈夫人佯装恼怒,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沈夫人,我们就不来这一套了,你就明说吧,要多少钱?”史文烈最讨厌这种惺惺作态之人,直截了当的问。
“史公子,亏你还是读书人,要知道这钱不是万能的,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道就认钱,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既然你要为我们花魁赎身,怎么也得这个数。”沈夫人说完伸出左手五指。
“五万两?”史文烈问道。
“对,五万两。”沈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
“啊,五万两啊?”柳燕儿做梦也没想到,老板沈夫人居然狮子大开口,将自己的赎身钱定的这么高,往届花魁最高也就一万两左右,当下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不该要求史公子为自己赎身。
“五万两就五万两!”史文烈猛吸一口气,为了燕儿姑娘,自己豁出去了,大不了回去之后被二哥驱赶出家门。
“这!”柳燕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史公子真的愿意花五万两为自己赎身,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最震惊的还不是柳燕儿,而是提出五万两赎身钱的沈夫人,她此时早已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不……还……价……了?”
“不还价,我史文烈欣赏燕儿姑娘的才学,爱慕她的容颜,更喜欢她的纯真率直,渴望与她白头偕老,共度此生,此情可抵万金!”史文烈此言豪气干云,柳燕儿听的更是心潮澎湃,自己一个烟花女子能得此情郎,足慰平生。
“燕儿姑娘在此稍后,我且回家一趟,带足银两来娶你进门!”柳燕儿感动地热泪盈眶,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史文烈见状丝毫不顾忌沈夫人在场,一把抓起柳燕儿的玉手,轻声抚慰,说自己去去就来。
“史公子,你可不能食言啊!”沈夫人怕史文烈有去无回,再三叮嘱说。
“区区五万两,还难不到我们史府!”
史文烈还未动身,楼下就响起二哥文远的声音。随着“咚、咚、咚……”登楼梯的声音消失,史文远那健壮魁梧的身姿出现在众人眼前。
“二哥,你怎么来了?”史文烈问道。
“有人来府上报喜说你勇夺花魁,我这个做哥哥的岂能无动于衷。”说完看向史文烈身旁的柳燕儿,心中也是大为震惊,果真是一代佳人,倾国倾城啊,此刻和四弟站在一起有如珠联璧合,胜似神仙眷侣。
于是探手入怀,拿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豪气云天地说:“老板,请过目,五万两银票,烦请让人把柳燕儿的卖身契拿来!”
沈夫人此刻神情激动,却不看那银票一眼,颤声道:“二宝,是你吗?”
史文远刚上楼时只觉得这妇人有些眼熟,刚才又心念四弟婚事,却不想这妇人能叫出自己乳名,于是定眼望去,只见这妇人越看越眼熟,尤其是那唇下的美人痣,难道是她。
“青竹,怎么是你?”故人相见,史文远一脸兴奋。
“南宫青竹已死,我现在是沈夫人!”沈夫人忽然调整好情绪,转而一脸冷漠。
史文远久经商场,心思何等缜密,马上明白是何故,于是小声问道:“附近可有说话之地?”
沈夫人没有理会他,转身走下楼梯,史文远急忙跟上,并嘱咐四弟他们在此等候。
很快两个时辰就过去了,一对佳人卿卿我我,互诉衷肠之际,那边史家二哥和沈夫人也尽释前嫌。二人约定,三日后史府八抬大轿前来迎娶燕儿姑娘,改赎身钱为聘礼,五万两银子不变,不过沈夫人作为燕儿姑娘的娘家人,出嫁妆三万两,这段姻缘以后必为江州一段佳话!
三日之后,史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史文烈在田仲谋众兄弟的簇拥下,骑上高头大马,领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前往紫竹苑迎娶新娘。这几日关于史文烈如何技压群雄、豪掷万金,最终勇得花魁的事迹早已传遍江州的大街小巷,无数老百姓纷纷涌上街头,只为一睹这一盛况。
那边紫竹苑更是门庭若市,挤满了来围观的老百姓。今日花魁出嫁,楼里的姑娘们更是百感交集,有羡慕嫉妒恨的,也有暗自垂泪的,还有一些和柳燕儿情同姐妹真心为她高兴的,总之柳燕儿的事儿也让她们看到了希望,如果能碰到自己的真龙天子,想飞出这烟花之地也不无可能。
婚礼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一对佳人拜堂结束之后被亲友送进洞房。
史文烈待众人离去,轻轻揭开妻子的红盖头,看着朝思梦想的爱人此刻一脸娇羞,忍不住吻上了柳燕儿的香唇……
此刻的史府门外一片肃杀之气,与府内的欢声笑语、推杯换盏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身着宫服的年轻男子手拎锦盒出现在史府门口,门迎看来人衣着华贵又带着贺礼,赶紧上前问道:“客人从哪儿来?小人如何通禀东家。”
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史家大哥派来!”
门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我家大爷派来的,我说你怎么穿着宫家衣服!”
说完冲着府内准备大声通禀,结果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只觉得喉结处一疼,就歪倒在地。
年轻人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杀个人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瞬间收起袖刀,继续往里走。
这时的史家二哥正和亲友在前厅饮酒,年轻人径直走向饭桌,众人见他脸生,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是何人,怎么这么晚了前来祝贺。
二哥起身连忙问道:“小兄弟有何贵干?为何不见下人禀告?”
年轻人嘴角微扬,神秘一笑,将手中锦盒放在吃食之上,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家老大派我前来祝贺!”
二哥马上心感不对,自己前日才托人给远在京师的大哥送信,即使快马加鞭,一来一往也得半月有余,这少年肯定有问题。
于是当着众人之面打开锦盒……
“啊!”二哥一声惊呼,原来这锦盒之中是自己大哥文韬的首级,并且已经腐烂发臭,看来已经惨死多日。
众人见状也惊叫起来,四下散开,只有几个胆大的陪在史文远身边,二哥颤抖着手将锦盒贴在胸口,忍着心中剧痛,质问道:“你是何人?敢杀我大哥?”
“我是何人你还没有资格过问,史文韬身为朝廷武将,居然敢串通北方鞑子,卖主求荣,今日你们史家将鸡犬不留!”年轻人话音刚落,只见史府的围墙、屋顶一时间全部落满了手持兵刃的黑衣人。
“你是东厂的太监?”二哥忽然想到了什么,质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东厂太监?”年轻人面露疑惑。
“首先我大哥为人正直,不会勾结外族,他一向最恨你们这些东厂阉人!而你,虽然年轻,但皮白无须,喉结不显,不是阉人又是何物?”二哥自知今日史府必遭大难,索性也豁出去了,拆穿这阉人的真面目。
年轻人恼羞成怒,右手亮出袖刀,大喝一声:“杀!”
只见那些黑衣人纷纷跳下房顶,四散开来,见人就杀,瞬间史府成了人间炼狱,这些平常百姓又怎么敌得过东厂杀手,手起刀落,哀声四起。
洞房内一对新人忽然被前院的哀叫声惊扰,史文烈顿感不妙,赶紧起身从自己的床下拽出一木盒,从里面掏出四颗霹雳神弹,这是身居朝廷火器营都统的大哥史文韬赠与自己防身之物,此霹雳弹可贴身携带,如遇激烈碰撞就会爆炸,威力巨大,五尺之内非死即伤。随即拉着已是花容失色的妻子夺门而出,却只见院中多是亲友的尸体,嗜杀成性的黑衣人还到处搜寻着活人的踪影。
两名黑衣人看到一对身着礼服的新人出来,急忙挥刀就砍,史文烈甩出一颗霹雳弹,抱着妻子顺势滚到一边。
只听见“嘭”的一声,那霹雳弹落地之后瞬间爆炸,两名黑衣人已是受伤倒地,惨叫连连,附近听见爆炸声的黑衣人纷纷赶往此地。
史文烈扶起妻子,两人急忙奔向前厅,那里已是尸横遍地,自己生平的几个挚友田仲谋、张子房、司徒来、马子安都倒在血泊里。一向稳重干练的二哥,早已没了往日的风采,看着家门突遭横祸,亲友毙命,早已伤心欲绝,气若游丝。
宫装太监手握袖刀横架在二哥脖子上,看到他二人进来,用刀拍了拍史文远的脖子。
“二哥!”史文烈见状后惨叫一声,想冲过去救出二哥,结果被一群黑衣人拦住。
“老四,他们是朝廷东厂的刽子手,大哥已经被他们杀害,二哥无能,保护不了你们了!”史文远嘴角淌血,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说道。
“你们这些东厂鹰犬,还我哥哥命来!”史文烈虽是一介书生,但毕竟也是年轻男儿,此刻使出浑身力气,左右开弓,向眼前的黑衣人丢出两枚霹雳弹,爆炸声随即响起,身前十几名黑衣人纷纷倒地不起。
“你居然有霹雳弹?”宫装太监心中大骇,半个月前他们在暗杀史文韬时很多宫人就折在这霹雳弹上,即使伤好痊愈也是废人一个。
“杀我大哥你肯定也有份,今日休想活着离开史府!”史文烈面对这杀兄之人,早已恨地咬牙切齿。
“就凭你一个文弱书生也想留住大爷?也太小看我东厂了!”宫装太监趁着史文烈不备,袖刀脱手而出,直奔史文烈的胸口飞去。
“相公小心!”
柳燕儿挣脱丈夫的手,不顾一切地挡在他的身前,飞来的袖刀直接没入她的胸口,只听见佳人闷哼一声随即向后倒去。
史文烈紧紧搂着妻子即将倒下的娇躯,嚎啕大哭,悔不当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如果不是我史文烈娶你回家,你就不会遭此横祸。
柳燕儿尚未气绝,胸口因为受创剧烈地起伏着,嘴里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史文烈在四周敌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扶着妻子慢慢躺下,耳朵贴在她的嘴边,没想到妻子最后的临终遗言却是:“相公,不要难过,燕儿嫁你终身不悔,来世我们还做夫妻!”
话音刚落就没了呼吸,一代佳人就此香消玉殒。
史文烈血红色的眼睛里喷射着仇恨的火焰,注视着围绕在身边的每一个人,想要将他们深深刻进自己的脑海里,此仇不报非君子,只恨自己是一介书生,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朋友,来世定要不惜一切代价,获取力量,获取能够保护心爱之人的力量。
东厂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此时此刻看着史文烈那骇人的眼神,每个人都心惊胆战,久久不敢上前。宫装太监不想耽搁太久,拔起同伴的佩剑,飞身跳起,一剑刺向史文烈的胸口。
如他所料,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力量的阻隔,长剑很轻易就刺穿了史文烈的胸口。
可是就在长剑贯穿胸口的那一刻,史文烈笑了,而且笑的很迷人,宫装太监险些被他的笑容迷惑,只听见“嘣”的一声,史文烈手中的霹雳弹忽然炸开,威力远比刚才那两颗剧大,宫装太监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灰飞烟灭,史文烈的肉身也荡然无存,前厅中的杀手死的死伤的伤,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