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就发现他手上已经多了样东西,是从包里小心翼翼拿出来的,然后以一种虔诚的眼神端详着。我想,他正在思考着什么。
我并没有把太多的精力从小和尚的脸上移开,我知道,如果他愿意的话,他一定会把要看的东西跟我分享。但出于好奇,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这是什么啊?”因为我在侧面并不能看清小和尚手上拿着的那张卡片状的东西是什么。
“日历。”
小和尚的神情像是在自言自语,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安静,淡淡的言语间似乎多了重透明的忧伤,我能听得出来。
果不其然,小和尚把那张卡片递给了我,我突然感觉小和尚其实并没有预想的那般古怪,可能一直是自己想太多了。
“为什么有这么多圈圈呢?”我看到许多日子都被小和尚用红笔做了标记,然后满眼的数字都被圈了起来,只有极个别的日子不曾动过。
“因为它值得!”
“啊?”我并没有听懂小和尚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
“因为我觉得那天有意义。”
小和尚把那张日历卡片拿了过去,而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那些红色的圆圈上,具体日子并没有看得太真切,好像是前几年的日子了。
若日子都按年算,那我们未免太不珍惜,“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想来李清照是看透了,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我始终觉得生活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变得多么丰富多彩,许多事都只是疲于应付,所以百无聊赖的同时也会打心底里觉得有点累,对以前那段纯真的日子遂多了份真心的眷恋,至少那时我们大可不必去想太多,简简单单地快乐着。
我并不清楚小和尚心里觉得有意义的生活该是一种怎样的景象,但一定会跟某个地方、某个人,某件事有关。
“那其它那些你没圈过的日子为什么就没意义呢?”
“这并不意味着它没意义啊。”小和尚似乎有点惊讶,然后一字一板地说道,“硬币并非非正即反,就好比我说自己不开心,但并不意味着我有多么悲伤啊!”
“这样的啊?”
“我们总会想当然地把很多事对立起来,自以为是。”
我不想再跟小和尚讨论这个话题了,因为他的话让我打心底里有种窘迫感,与原先设想的相去甚远,所以我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告诫自己不再搭理与此有关的话。
一阵秋时的风,有落日暖暖的味道,夹杂着大地上秸秆的醇香,这是我把注意力从小和尚身上转移开来所能感受到的。小和尚应该也会感受得到,因为我们彼此都沉默了好一阵子。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小和尚,“你知道一个地方为什么会被我们记住么?”小和尚突然侧过脸,像是在喃喃自语,但我还是听见了。
“因为它值得,你并不想忘记。”我学着小和尚的口吻说道。
“不是的。”小和尚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满意我的回答。
“不然呢?”
“因为一个人,然后那个地方就被我们铭记于心了,曾经交织于彼此之间的岁月也被深深印刻在了那个地方,不会因光阴的流逝而改变模样。”
我对小和尚的这句话很信服,也验证了自己此前的猜想,果然跟一个地方、一个人、一件事有关,遂暗自欣然不已。千百年来一直如此,名人跟古迹永远是关联在一起的,而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心底又何尝没有一块属于彼此的角落呢?
我知道小和尚十有八九要跟我讲一些属于他流年里的那些可爱的花儿了,因为我侧过脸看着他的时候他正在发呆,而我的思绪似乎一直都不自觉地跟在他后面,如影随形。
蓝色似乎是属于这个时节的的颜色,宝蓝色的天空,偶有南飞雁。
他的故事淡如水,却又深似海,像扔进小河里的石子,总会在我的心底激起阵阵涟漪。我确信自己已经迷恋上了小和尚所特有的那种气质了,跟拂过水面的风儿一样,淡淡的喜欢淡淡的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