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谢明堂扔来的矿泉水,吴越看到了他胳膊上的伤,忍不住替他感到疼。
现在再咂摸那几拳,出手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前阵子,他寻思着提升一下队伍的素质水平,动了把谢明堂收归麾下念头,还特意花了十五块请人网吧包夜,打听到他因成绩好惹众怒,胜在事儿少脾气好。
尼玛!这人哪是什么乖乖小绵羊,根本就一狠人,“喂!”吴越喊了一声,“你手不去买点药处理一下吗?怪吓人的。”
“饿了,先吃饭。”谢明堂用后脑勺,回答了他。
“哦,好吧!”吴越提脚跟了上去,“那两人真是七中的学生啊?”他得问清楚了,以免哥们几人傻帽,着了人家的道。
“南城七中,高二三班。”
“我去,还真是啊。”
W市分东西南北四个城区,东北城区是经济中心,余下两个区域一个城中村,另一个则是规划七八年都没划明白的附属区,新旧交替之下,人们夹缝生存。
七中,位于南城槐柳巷,学生分层且差异较大,号称外地务工子女的聚集地。
屠扬从小名声就臭,他不想吴越惹上这样的人,骨子里坏和猪鼻子里插大葱本质上是不同的。
“南城的惹不起,搞事太疯,没品。”吴越自言自语道。
谢明堂方向感很好,很快就绕到了先前路过的美食街。
他在一排差不多风格的塑料棚里,找之前那家小吃店,当扫过一家砂锅居时,看到了正帮人点单的程苒,她侧身站在喧嚣中,长袖外面套了件印有店名的短袖。
谢明堂往那看了一眼,脚就不由自主地慢下来。
吴越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新款苹果机跟人聊QQ,没看路,撞到了谢明堂的肩膀上,他自觉地往旁边移了半步,张弛在手机里约魔兽世界,他回了句,没空。
吴越看了眼,砂锅居门口排起了长队,人真不是一般的多,问道:“怎么,想去这家吃?”
谢明堂迈开步子,“不好这口,想去吃麻辣烫。”
吴越:那你往那瞅干什么?
两人站在街尾拐角,面前是一家麻辣烫小吃店,“你确定上这家吃?”吴越眉宇间的皱纹能夹死蚊子。
谢明堂挺想说“不确定”的——
可下一秒,他推开了那扇油腻腻地玻璃门,并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吴越,吐了句:“来都来了,尝尝吧。”
店老板是一对夫妻,男人正在摘菜,女人坐在最里侧的桌子旁穿金针菇,听到推门声后,男人站起来,用围裙擦了擦手,“同学,打包带走还是在这吃啊?”
谢明堂:“在这儿吃。”
吴越往屋子里扫了圈,浓烈的乡村style扑面而来,墙上挂着几串辣椒,四周摆放了几张桌子,中间特制铁锅里正咕嘟咕嘟煮着串串香,他随手拉了个圆凳子坐下。
凳子腿儿还有点不稳。
老板将两个用塑料袋套好的盘子放到他们跟前,指了指门口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蒜泥、麻油、葱花、辣椒油都在那边儿,免费的!”
谢明堂道了谢,斟酌着除了香油,还能来点什么?
吴越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膜,挑了串腐竹,吹了几口气,还是烫嘴得很,他咬了一口,哈气道:“这顿你请哈!蒜泥儿递一下,谢了!”
谢明堂吃相比较斯文,就算饿,也是细嚼慢咽的那种,不像吴越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但就这豪迈的吃法,看起来是相当的有食欲,低头撸串的少年,也与之前嫌弃判若两人。
或许店里很久没人吃得这么欢了,老板干脆放下手里的活儿,打开电视,对着新闻联播就着花生下酒,悠哉悠哉得很。
老板娘在小灶前煮面条,抽油烟机混着新闻联播的声音,加上满屋子的麻辣香味儿,竟一点也不让人感到厌恶。
其实,麻辣烫的味道并不怎么样,胜在干净卫生,价格也很公道,素菜五毛一串,荤菜八毛,最贵的新鲜鸭肠才六块五一份。
谢明堂吃得不多,吴越倒是吃了一堆签子,他摸摸肚子,满足道:“好久没吃这么爽了!”
无视老板娘“七十、七十一、七十二……”数签的声音,吴越对着冰柜,舔了舔嘴唇,“学霸,要不喝点?”
老板闻言,立马把柜台上的小立牌扣上,取了两个杯子,放在桌子上,笑道:“可以给你们来一瓶儿。”
两人碰杯,吴越姿势不动,沉吟片刻,说道:“谢明堂,你彪,我惹不起你!”
“为你的觉悟,干杯!”
吴越:“……”
老板端来一盘拍黄瓜,“同学间难免产生矛盾,说开了就翻篇,我看俩小伙子都挺好,黄瓜送你们的。”
吴越呃了一声,谢明堂反应过来,主动跟他碰杯。
面对学霸的示好,吴越也不装,一饮而尽,“咱俩的事儿,已经了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谢明堂贴在唇边,溜了一圈,“管好你家妹妹,我们学霸学习是很忙的,没时间跟你们瞎折腾。”
啤酒见底,谢明堂说:“给你一个忠告。”
“嗯~”吴越看着他,等待下文。
“少招惹校外的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吴越:“……”
将吴越人扶上车,谢明堂叮嘱司机开慢点。
“哎呀,放心吧小伙子,我开十几年出租车了。”说完,司机一脚油门,车就滑进了车流之中。
课堂休息时间,高二走廊上
三三两两的人围成团聊天,吴越叼了个牙签,靠在10班后门,“同学,帮我喊一下你们班语文课代表,我找她有点事儿。”
“人在那儿呢,你自己叫呗!”这位同学,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了他。
吴越幼稚的朝人背影挥拳头,大飞抱着练习册路过,用胳膊撞了一下他,“越哥,老朱有请。”
几张试卷摆在桌上,张张卷面画满了惨不忍睹地叉号,遍地花开似的,吴越翻了翻~
嗬!一张比一张惨,连唯一拿得出手的语文,也变成了重灾区。
他翻到背面,靠~
都是发烧惹得祸,那会儿他满脑子都是程苒,居然把作文写成了情诗。
张温柔作文给他打了15分!!
老朱阅完化学卷,把他的卷子甩到跟前,“看看你这次摸底考的分数。”
化学58分,比他预估的还多了十分啊!
“没一科及格!!平时上的课,写的作业,不往脑袋里倒,全喂到狗肚子里了吗?”
班主任老朱说着说着声音扬起,一嗓子吼得办公室外半条走廊都能听见:“这些题,我哪道没讲过,全是送分题!闭上眼睛瞎蒙都能对几道,你倒好十道选择题,全军覆没!”
说到激动处,老朱口吐芬芳,“你教教我,你这么做到错误率100%的?!还有……你那个语文试卷,作文写的又是什么玩意儿?我说到底怎么回事——来学校是来学习还是混日子的?!”
要不是听说老朱心脏不好,他还挺想实话实说的。
吴越在办公室站了十来分钟。
老生常谈的话听得只打哈欠,他干脆把目光放远,落在靠走廊的窗户上,顺便数数上课铃声响起之前,会有几个人路过。
一共八个人路过,有三个人往里面瞅,其中一个还和他有过节。
叫什么来着?他忘记了。
老朱“啪”地一下把那扣留的试卷拍在桌角:“我不管你什么理由,既然进了高二十班,就给我老实点,你要是不想好好学,趁早滚蛋!”
最后,老朱总结陈词地说出了本次会谈的重点,“让你家长来一趟学习。”
看着程苒从窗口走过去,吴越毫不拖泥带水地回道:“行!我现在就去给我姑打电话。”
老朱:“我叫你……”走了吗?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砰”一声关上。
第二道上课铃响起,朱建军半肚子火气没处撒,气全浮现在脸上。
高二分班,校方不知道怎么想的,十班原本就不占优势,还使劲儿往他这里塞差生,现在全年级倒数前20,十班占了一半,要不是刚转来了个学霸,他都怀疑是领导看不惯他了。
可这谢明堂,一上午没来学校,没有请假,连电话也不接!
老朱揉着太阳穴,感叹:“这届学生,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吴越追上程苒,把人往楼道里侧挤,“中午一起吃饭啊?”
“不去,不吃,你离我远点。”
“还在为昨天的事儿生气啊?”他双手做投降状,一脸嬉皮:“是我不对,我道歉!”
程苒站定,嘲讽回道:“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请~你~离~我~远~点,不要来烦我。”
“那……”吴越站到墙角,一把扯过程苒的手,故意压低声线:“那我让你还回来,你强吻我,我保证不反抗~~”
“有病,就吃药!”程苒甩开手,踢了他一脚,就往楼下跑。
“嗷~”吴越反手撑着墙,被踢到的地方又疼又麻,简直噬骨销魂。
烈日当空,蝉鸣隐隐
谢明堂单肩背包,走得比平时慢,穿过前面石板路,当他拐进第一个巷子时——
看到墙角蹲了一个人,那人双手抱肩,整个脑袋埋进臂弯里,消瘦的双肩微微颤抖。
她在哭!
墙角的人,听到脚步声,慌张地抬起头,谢明堂站在一片阴暗里,看到女孩儿眼里闪烁着比星子还亮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