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中秋节，在地里忙活了好些日子的郑骞也带着余攸宁早早的下了山。
师徒俩才刚坐下，杭氏便端了一钵子热乎乎加了蔗糖的豆腐花送来。
这是她特意留着的，由荣华挑着担子去温寨卖豆腐后，她便赶着时间送过来了。
“老爷子，攸宁，这是早上刚做好的，我一直热在锅里，你们趁热吃。”杭氏说道。
余初瑾自灶间走了出来，“嫂嫂，你那里要不要人帮忙？要的话，我等下来帮一把。”
“不用，我那里不多，也就够卖个十几户人家。”杭氏说道。
余初瑾点头，“那行，你忙好了就过来，我们一起准备午饭。”
杭氏应下，匆匆回了自己家。
远远的便看到有好五六个拿着笸箩等着买豆腐的人，看见她，少不得提了声音问道：“你这是去哪了呢？豆腐不卖了吗？”
“卖，卖的。”杭氏笑着说道：“我给大姑娘们送碗豆腐花去了。”
说着话进了小院，掏了身上的钥匙打开了锁着的灶间。
众人鱼贯着走了进去。
看到案台上码放整齐的几版白白嫩嫩四四方方的豆腐，少不得哎呦啧啧叹道：“我说素娟啊，这豆腐做得可真漂亮，比乡里那个老章家的豆腐看着就好看不少。”
杭氏笑着说道：“你回头吃着也比他家好吃不少呢。”
“是嘛？”妇人笑着说道：“要真像你说的，那以后我们家的豆腐就全在你家买了。”
“是不是的，我说也没有用，你吃过才知道，是不是？”杭氏笑着，手脚利索的给称了两斤豆腐，放在妇人的笸箩里，“她婶，一共四文钱。”
妇人从袖笼里掏了四个铜板出来，递了过去，“四个铜板，素绢你收好了。”
杭氏接过放进案板下的竹筒里，“婶，吃得好再来啊。”
“放心，只要好吃，肯定还来。”
妇人转身走了出去。
接下来几个妇人也是两斤三斤的买，就是买得少的也有半斤。
杭氏手脚利索，切豆腐，称豆腐，收钱一气呵成。
忙了个半上午，眼见得案板上便只剩六七斤的豆腐，想着这个时候，估计也没什么人来买，便打算收起来和之前留着的一起端到余初瑾家去。
却在这时，响起懦懦的一道声音，“嫂嫂，还有豆腐吗？”
杭氏抬目看去，见是龚瑞珍一手拿着只笸箩，一手捏着衣角，手脚无措的站在门外。
自从上回邓氏为着龚云馨泼了那么大一盆脏水在余初瑾身上，被余初瑾打了一顿后，两家便没了来往。而因着人以群分的缘故，和邓氏好的几家，便也跟着视余初瑾为仇，自然的杭氏也把邓氏给恨上了。
这会儿看着惴惴不安的龚瑞珍，杭氏想也没想的说道：“没了，卖完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也不管案板上还摆着的那几斤豆腐。
按说龚瑞珍应该扭头就走的，可垄家盛要吃豆腐，杭氏他们的豆腐又比乡里老章家便宜一文钱一斤，她要买不回去，少不得挨邓氏一顿排头。
龚云馨离家出走后，邓氏便像是个换了个人一样，她撕下了从前的伪善，从前掩藏在面具下的尖酸刻薄，心黑手毒全都拿到了门面上，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便是龚瑞珍。挨打挨骂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甚至有传言，说是邓氏打算将龚瑞珍许给金瓯乡的乡绅钱员外家的傻儿子做媳妇。
“嫂嫂，你卖我两斤豆腐吧。”龚瑞珍红着眼眶看向杭氏，哽声说道：“我买不到，回头，我娘她又要打我了。”
杭氏并不是个心狠的，听了龚瑞珍这话，当即便犹豫起来，可想到就是因为邓氏，郑骞才会带着余攸宁搬去山里住，当即便狠了心说道：“没有，有，也不卖。”
龚瑞珍眼眶一红，眼泪便簌簌的掉了下来，到底是年纪不小了，想着自己这样叫人看见笑话，忙不迭的抬手拿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转身朝外走去。
杭氏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出声，想了想，她拔脚走了出去，看着小院里瘦得跟个纸片人一样的龚瑞珍，沉沉叹了口气，说道：“行了，你回来，我卖给你。”
龚瑞珍步子一顿，忙不迭的转身走了回来，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忙不迭的向杭氏道谢，“嫂嫂，谢谢你。”
“行了，别谢我了，这也就是你来，换成是你后娘，我这院子的门我都不能让她进。”杭氏说道。
话落，称了两斤豆腐给龚瑞珍，“四个铜板。”
龚瑞珍自袋里摸了四个铜板出来，递给了杭氏。
杭氏却在看到她手背上一道青紫的痕迹时，倒抽了口冷气，问道：“你后娘打的？”
龚瑞珍受惊般的将铜板搁在案台上，拿起笸箩便走。
杭氏默了默，稍倾摇了摇头，拿了案板底下的竹筒，打算算算今天早上卖了多少钱。不想，她这竹筒才拿到案板上，外面便响起由荣华的声音，“素娟，素娟，我回来了。”
杭氏连忙将竹筒放回案板下，拔脚走了出去。
由荣华正挑着担子走进小院，见到杭氏，先就问道：“我刚才半道上遇见龚家的二丫头了，你怎么把豆腐卖给了她？”
“原本不想卖的，可……”杭氏蹙了眉头，轻声说道：“你也知道，她那个后娘变得跟个恶鬼似的，我这要不卖给她，回头还指不定要被打成什么样！”
由荣华闻言，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你可怜她有什么用？她自家爹都不心疼，我们做外人的又能怎么样？”
邓氏作贱龚瑞珍，龚道平先始还会替女儿出出头，邓氏便拿了两人的儿子龚家盛作伐，只要龚道平再替龚瑞珍出头，她就哭喊着要抱了龚道平去跳井，非但如此还不让龚道平近她的身，说让龚道平和龚瑞珍睡去。渐渐的，龚道平便也不敢管了。
杭氏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下回再来，我不卖给她就是了。”
自家媳妇，由荣华还是了解的，嘴里说着不卖，下回肯定又得心软。
“我其实没什么想法，卖给别人也是卖，卖给她也一样是卖，我就是担心大姑娘知道了，不好。”由荣华说道。
杭氏嗔了由荣华一眼，“你以为大姑娘是你呢？心眼跟针尖一样大？”
由荣华顿时不干了，什么时候，他心眼变得跟针尖一样大了？
正要和杭氏掰扯几句，杭氏却是话峰一转，问道：“豆腐都卖完了吗？”
“卖完了。”由荣华嘿嘿笑了说道：“我去得早，有些原本打算去乡里买豆腐的，听到我豆腐只卖两文钱一斤，就都买我的了。”
杭氏顿时高兴得不行，问道：“那快数数，卖了多少钱，等下和我卖的汇拢，拿去给大姑娘让她收着。”
由荣华点头，将挑豆腐的担子挨墙放了，然后拿出担子里的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对杭氏说道：“看，都在这里。”
夫妻俩并肩进了灶间，由荣华问道：“家里的也卖完了？”
“嗯，就剩案板上的这些了。”杭氏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估计没人来买了，收拾收拾，我们去大姑娘家吧。”由荣华对杭氏说道：“不知道老爷子和攸宁下山了没，大姑娘有没有说，是中午过节还是晚上过？”
“老爷子和攸宁已经下山了，是中午过节，我去的时候，大姑娘还说让你一回来，我们就过去呢。”杭氏说道。
由荣华听了，当即便催着杭氏收拾好，一起去余初瑾。
只是，夫妻俩才收拾个妥当要出门，不想，十石却从外面走了进来，“咦，你们夫妻俩这是要出门啊？”
“十石？！”由荣华一怔之后，忙不迭的迎上前，“你怎么来了？三爷呢？他也来了吗？”
话落，踮了脚向十石后面张望。
“没有，我们三爷让我来买豆腐，你这还有多少豆腐，我全要了。”十石说道。
全要了？
由荣华和杭氏面面相觑。
稍倾。
杭氏笑着说道：“还有个三四斤的样子，我去给你拿出来。”
说着话，杭氏雷劈身走到案板上将剩下的那几斤豆腐拿个篮子装好提了过来，“你看，全在这了。”
“就这么点？”十石问道。
杭氏点头，“都卖了，只剩这么点了。”
一听都卖了，十石脸上笑容不停，顺嘴问了一句，“你们今天做了多少豆腐卖？”
“昨天浸了五十斤的豆子，做了多少豆腐出来还不知道，要等会把帐拢拢才知道。”由荣华说道。
十石一听，那可不得了，五十斤的豆子，怎么说也有个百来斤的豆腐吧？一斤豆腐两文钱，这一早上就是两百多文钱了，刨去豆子和石膏的成本钱，赚个五六十文钱是妥妥的。哎呦喂，这可真是发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