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兴话音未落,陆绎便猛地一抽手,箭锋“嚓”地在王方兴的脖子上刮出一道道血痕,痛得他弯下腰,接连向后退去。沙修竹赶忙从一旁快步前来搀扶,对着陆绎的背影怒目而视。
陆绎也不回头,突然反手将手中的锐箭向后掷去,不偏不倚,那支箭正好从王方兴和沙修竹二人之间的空隙飞过,惊得他二人皆向后退去。“砰”一声,那支箭深深地陷入了二人身后的船舷。
陆绎转过身,看见众人脸上惊骇的神情,满意地笑笑,随意地把玩着刚才替今夏接箭时被划伤的左手,任鲜血直流,一滴一滴砸到船板上,绽开一朵朵血花。
“王参将,你可能不大了解我,我这人性格就这么古怪。只要是我的人,我想打就打想杀就杀。”陆绎语气轻柔,却由内而外透露着一种毋庸置疑的魄力。
“我的人?”今夏小声犯着嘀咕。
“但要是旁人敢动她一分一毫,我这分寸,恐怕就很难掌握了。”陆绎轻轻扫了眼王方兴和沙修竹,方才那股微妙的轻柔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往日的那般冰冷深沉。
王方兴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今夏一眼,赶忙打着圆场:“误会,误会,是在下管束不周,手下鲁莽行事,如果惊扰了大人休息,还请大人恕罪。”
“生辰纲什么时候丢的?”
“是在寅时二刻过后,”王方兴丝毫不敢怠慢,赶忙回答,“寅时二刻换班之时,箱子都还在。”
陆绎点点头,语气稍稍缓和了些:“带我去案发现场看看。”
“好,大人这边请。”王方兴走在前面,替陆绎开道。
今夏楞楞的,还回味着陆绎刚才话语中的意思,眼看着陆绎经过自己身边,忍不住开口道:“大人,您的手……”
陆绎没看今夏,也没有慢下脚步的意思,径直向前走去,打断她的话:“你随我一起去。”
望着陆绎渐渐远去的背影,今夏稍顿了一下,继而冲杨岳道:“大杨,生辰纲丢失之事,你跟师父说一下,我随陆大人去看看。”
“好。”杨岳一口应下来,看着今夏向船舱中小跑去。
借着侧壁幽暗的小煤灯光,今夏依稀可以看到停放着八箱生辰纲的舱门口歪歪扭扭地倒着的几名侍卫,个个不省人事。
今夏俯下身,探了探其中两名侍卫的脉搏,这才放下心来,向陆绎禀报:“大人,都只是短暂昏迷,并无性命之忧,”继而转向一边的王方兴,“他们站岗前吃过什么?”
“船上所有人的饮食都是一样的,晚饭后才换的岗,并没有吃过其他的东西。”王方兴只道今夏也是锦衣卫一类的人物,自是不敢怠慢。
“这里的生辰纲一共有几箱?”陆绎问道。
“八箱。”
“长一尺八,宽一尺六,高两尺。”今夏连珠炮般地补上王方兴的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王方兴颇为诧异。
“我上船的时候看见了啊,就算没看见过,用最基本的循痕也能推测,”今夏朝船舱内白色的蜡印努努嘴,不以为然,“你地上那么多蜡油,我想不知道都难。”
“这些蜡油是怎么回事?”陆绎凝视着滴滴白色蜡油,冲王方兴道。
“我是怕这些字画受了船上的潮气,才用蜡将接口处密封上,因为那些字画着实名贵得很,生了霉斑就不好了。”
今夏将水晶圆片凑到门槛附近,观察着其中细微的划痕,若有所思,听王方兴此言,不禁笑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精细人。”
“这还是我的旗牌官建议的。”王方兴只觉今夏话里有话,却品不出其他的意思,便也随之笑了笑。
今夏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向屋中走去,手中摇晃着小巧的水晶圆片,不时地弯下腰去观察着杂乱无章的白色石蜡鞋印,似是想到了什么,得意地笑着起身,悠哉悠哉地向外大跨步走去。
突然,今夏发觉脚下一滑,一个没留神便滑出去一大截,身子向前倾倒,赶忙伸手保持平衡,却终究躲不过摔了个狗啃泥的命运。
“嘿嘿,嘿嘿。”今夏尴尬地笑着,刚想爬起来,却发现手上沾满了白色的蜡油,黏黏的。一抬头,碰上陆绎嫌弃的目光,脸上的笑更灿烂了,边起身边打圆场道:“这蜡油真滑呀……那个,参将大人,麻烦您现在去召集所有的侍卫集合,以便我们盘查。”
“这……”,王方兴有些犹豫,征求性地望向陆绎,见陆绎微微点了点头,才同意道:“好。”转身去甲板上召集侍卫。
“大人,现下卑职可以跟您说说卑职的猜想了。”今夏确认王方兴走远,复转过身冲陆绎道。
陆绎摆摆手,示意今夏继续。
“其一,从这些划痕上来看,搬动箱子的动静一定不小,能闹出这么大动静,说明那帮贼人,是有恃无恐啊。”今夏指了指木门的门框,其中不乏大大小小的毛刺划痕。
“你怎么就确定那划痕是贼人所划,而不是侍卫们搬东西弄的?”
“方向不同,划痕自然也不同。您看看。”今夏微微一笑,把手中的水晶圆片递给陆绎。
陆绎将水晶圆片探到门框前,果然,那些粗糙的划痕都是自内而外,自外而内的反倒轻微一些。
今夏观察到陆绎微微上扬的嘴角,自己也跟着笑了笑,又道:“其二,这些侍卫姿态不稳,里面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还有地面上的这些脚印……”
今夏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些侍卫们的脚印正被自己刚刚那一跤给蹭花了,尤其是那两个手板印,把其中的两个脚印蹭得面目全非。
感受得到陆绎投来的目光,今夏尴尬地笑着:“啊,这个……脚印都是侍卫们的官靴,根本没有外人进出过。这就说明盗取生辰纲的贼人跟侍卫很熟悉。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被下了蒙汗药。您说,会不会是那个王方兴,贼喊抓贼啊?”
陆绎沉吟片刻,缓缓道:“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先跟我去甲板上看看再说吧。”
“得嘞!”今夏应了一声,紧跟在陆绎身后向甲板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