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已经查出替曹昆制作人皮面具的人了。”岑福冲陆绎微微一拱手。
“在哪儿？”
“潇湘阁。”
陆绎神色淡然，放下手中的茶碗，向门外走去。
潇湘阁，京城最大的一家青楼，每日歌舞升平，人来人往。五色的绸带悬挂在楼外，随风飞舞。好似楼里的姑娘们流光溢彩的裙边。
“陆经历？”杨岳立在街旁的小摊边，惊诧地看着陆绎走进潇湘阁。
“看来他还是比我们早一步啊，”今夏幽幽道，“走，我们也去瞧瞧！”
“这不是姑娘家应该去的地方。你确定要去啊？”杨岳眼看着今夏拔腿就要走，赶忙拽住她。
“不进去你怎么查案啊？”今夏看着杨岳畏畏缩缩的样子，不觉好笑，“这，你该不会没进去过吧？”
“我……”杨岳语塞。
“你真没进去过啊？！”今夏与杨岳同僚多年，只觉杨岳平时迟钝一些，却没想到竟老实到了这种地步。今夏笑嘻嘻地一拍杨岳，“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我守身如玉，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杨岳鄙弃地摇了摇头。
“没见识，小爷我都在里面逛了好几回了。你别说啊，这潇湘阁还真不是一般青楼妓馆能比的，你看看里面的姑娘那一个个的，都是才情出众，艳压一方啊！”
今夏用手一点楼前四处招揽顾客，身姿摇曳的姑娘们，嘿嘿一笑道：“特别是那个头牌，红……”
“夏爷，没想到，你还是个老手啊！”杨岳奇怪地看着今夏，半严肃半开玩笑道。
“里边可是买卖消息的好地方！走，爷带你见识见识。”今夏话不多说，拽着杨岳向潇湘阁走去。
潇湘阁内，今夏和杨岳都倚在栏杆上，伺机下手。
“我打听过了，那人皮面具的画像已经被陆阎王拿走了。想要拿到它，就得想办法接近陆绎。”今夏忿忿地看着陆绎从楼梯拐角下来，大概是事成了，准备走人。
“那怎么办？”杨岳担忧地看了眼今夏。
“强抢是肯定不行了，咱得智取。”今夏顺手揪过垂在一旁带有脂粉气息的粉色纱帘，绕在指尖，苦苦思索着法子。
阁外走进来一行人，最前面那人的石绿丝绸排穗褂显得格外耀眼。
“严世蕃！”杨岳惊道。
“不稀奇。”今夏淡淡道。
陆绎也发现了严世蕃的到来，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将脸上那稍瞬即逝的一丝丝不悦隐去，看上去波澜不惊，待严世蕃走到近前，拱手道：“严大人。”
严世蕃扭过头，看见陆绎，惊诧道：“陆经历？”
“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到严大人，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这不对啊，”严世蕃不怀好意地笑笑，“这传闻陆指挥使家教甚严，而且又一向洁身自好，这陆经历深受陆指挥使影响，私以为，陆经历不会出现在这种场所呀。”
陆绎淡淡笑笑：“严大人，虽然家父对我期望甚高，无奈，我还是更乐于这市井玩乐之事。”
“好好好，”严世蕃咧开嘴，靠近陆绎，用手里的薄金羽叶扇敲了敲陆绎的肩膀，小声道：“同好。”
“那正好，严某听闻这潇湘阁的红豆姑娘琴艺精湛，就将刚刚拍得的箜篌一并带来，想让红豆姑娘弹奏几曲。陆经历，你就随我一道吧，也好帮我鉴定鉴定，我这二百两银子花得值不值。”严世蕃不待陆绎回答，便伸手去挽陆绎的胳膊，二人手牵手向里走去。
“啧啧啧，”今夏看着严世蕃和陆绎手牵手的样子，不禁感慨万千。
“机会来了，出去等我。”今夏突然想起来自己来这的目的，灵机一动，拍了拍杨岳的肩膀，便自顾自地一溜烟跑了。
“我……”杨岳没甚法子，只好离开。
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斜插一只朱红琉璃簪，面戴点点珠玉罩，只留一双明眸，眼含秋波。
“袁今夏，你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今夏笑眯眯地望着铜镜中那个娇俏的人儿，心中不免一阵欢喜。
“据说，陆经历酒量惊人，今日你我，定要好好痛饮一番。”严世蕃懒洋洋地斜倚在椅子上，冲陆绎一举酒杯。
陆绎也举起手中的酒杯，道：“严大人，请。”
“陆经历，曹昆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皇上可是十分挂念，你们锦衣卫可得查仔细了，莫让皇上再分忧了。”严世蕃一饮而尽，意味悠长地瞥了一眼陆绎。
“严大人说得是，在下定不负圣恩。”
“好，”严世蕃点点头，“来，严某再敬你一杯。”
二人皆一饮而尽。
今夏从一旁慢步走上来，一袭桃红色翠烟衫，淡淡的底裙外罩着一缕薄纱，一双明亮的眼眸衬得活泼可人，颇有几分烟火气息。
“红豆姑娘今天这扮相，倒是……十分别致。”严世蕃反复审视着今夏，点点头道。
今夏嫣然一笑，也不管这笑严世蕃能不能看见，反正书上是怎么写的，青楼女子在遇到别人的夸赞的时候，啥话别说，笑就完了。
陆绎只看了今夏一眼，便低下头，自顾自地喝着酒。
今夏跪坐到箜篌边的蒲垫上，玉指拨弦，琴音四起。
陆绎淡淡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这个旋律……陆绎猛地抬起头，看见那女子正认真地调拨着琴弦，没错，是这首曲子！
她怎么会弹《桃夭》？！
记忆中，母亲经常弹《桃夭》以怀念她的师父——穆老。此曲谱只由穆老传给他的弟子，可她，一名普通的琴女，是如何拿到这曲谱的？
忆起母亲，陆绎眼眶微红，手紧紧攥着椅子的把手，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弹琴的女子。
严世蕃举起酒杯，转头看向陆绎，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红豆姑娘，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一曲奏毕，今夏悄然起身。
“红豆姑娘今日状态不佳啊。”严世蕃晃了晃酒杯中带着芬芳果香的清酒，摇摇头道。
今夏施礼，又是一笑。对，甭管他说啥，基本原则就是——笑。
“陆经历，你觉得红豆姑娘弹得如何呀？”严世蕃突然转向陆绎，漫不经心道。
陆绎神情恍惚，被严世蕃一问才醒过神来，默了默道：“这首曲子，在下倒是挺喜欢的。”
“是吗，那好，这箜篌今日便赠予陆公子，”严世蕃起身，用那把金丝薄叶扇点了点今夏，“红豆姑娘，陆经历如此欣赏你，一会一定要与陆公子好好交流交流，切磋切磋。严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陆绎朝严世蕃一拱手：“多谢严大人。”
严世蕃转身离去，走时还不忘向陆绎笑笑。
“该陪酒了吧？”今夏心中默默嘀咕着，“陆大人，我来了！”
陆绎从座位上起来，大步流星地向今夏走来。
“怎么不按剧本来？糟糕，他不会认出我来了吧！”今夏眼看着陆绎逼近，不觉向后退去，却没注意到台阶，一个不留神，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陆绎眼看着那女子向后摔去，紧赶两步，一把拉住今夏，悬在半空中。
今夏吓了一跳，但很快回过神来，顺势抱住陆绎，手不停地在陆绎腰间摸索着。
陆绎微微皱起眉头，他没想到这青楼女子竟如此得寸进尺，一把把今夏从自己身上掀开，问道：“你到底是谁？”
见她不语，陆绎有些急切：“说话呀！你怎么会弹桃夭的？”
“此策不行，看来只有下下策了。”今夏把心一横，自腰间掏出提前备好的迷药，顿时烟雾弥漫。趁着陆绎呛咳之时，一把抢走了别在陆绎腰间的画像，答道：“潇湘阁琴女，红豆。”
“这声音……原来是你。”陆绎扶着栏杆，看着那女子匆匆离去的背影，顿时明白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