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又反复看了几遍书信中一个个单词组成的内容,脸上的神情却是越来越难看,眼中也带着几丝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实在没想到以往乖巧听话的妹妹,竟然在人身安全上面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放下纸张,他颇感焦急的来回踱了几步。
现下不知该如何是好,接着又深呼吸了几口气,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看了眼旧木桌上尚还温热的饭菜,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期待,也许妹妹还没走远。
德雷克叹了口气,顾不上吃饭,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大步迈出家门之外,走向旁边的街坊邻居。
……
“斯蒂尔大婶,请问一下您看见我的妹妹李雅希了吗,”此时德雷克正在路灯照耀下的一个小摊贩前,客气地问着一名中年女子,这女子的身形干瘦,肤色黝黑,身子微微有些佝偻,穿着一身粗大的麻布衣服,从面相和气质上看颇有几分泼辣的感觉。
不过这倒也正常,在下城区活着,那么泼辣和手艺必定有一种,否则最后只会被人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被叫做斯蒂尔的女子,闻言只是抬头看了眼德雷克,没有立即做回答,而是偏头想了想,然后声音尖细的回答道:
“是德雷克啊,你妹妹……我记得我中午好像看到了她,走的行色匆匆,我还以为碰到什么事了呢?不过她跑的太着急了,我没来得及叫住她,她还没回来吗?”
“那他是往哪边走的?是往外城区走的吗?”终于打听到了妹妹的消息,德雷克不免有些焦急的问道。
“这个我具体就不知道,好像是往诺尔街区走了吧,可能确实去外城区了,你们是吵架了吗?如果是小女孩赌气,你可能得花点时间和精力哦。”斯蒂尔大婶以略微好奇和过来人的口吻说道。
“不是,斯蒂尔大婶谢谢您了,那我先去找妹妹了,下次我再光顾您的香料生意。”德雷克一边说着,一边像诺尔大街跑去。
一路走到诺尔大街,同时也向沿途的商贩们打听,由于无论是亚斯特人和大玄人都没有宵禁的习惯,所以此时的临安城,反倒因为工人的下班更加热闹了。
拥挤狭窄的马路旁,衣衫褴褛的工人们,大多面露疲色的走在街道上,在临安城的工厂中,工人们的工作时间几乎平均都超过13个小时,并且工厂主们通常也不会为此多付出一个铜板。
德雷克小心地躲过一辆飞快行驶的马车,这马车整体是黑色的,外表装潢华丽,并且车身还有着金色的标志,这标志图画中显示的是一个‘剑与蒸汽’,这是玄牝王朝贵族特有的车标,象征他们骄傲地武功与技术。
如果到时候被车子撞了,倒霉的只会是德雷克,看着这辆马车在拥挤的街道上,丝毫不顾及人流的横空直撞,只是恨恨的看了一眼又吐了口唾沫。
显然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如果是放在平时,德雷克还会忍不住的嘟囔咒骂几句,但现在满头的念想,都是赶紧找到妹妹。
……
半小时后,德雷克满脸绝望的坐在煤气路灯下的长椅上,煤气路灯燃烧散发出的橘黄色光芒,照在他的身上,只让他感觉浑身冰寒,几乎失去了希望。
根据他刚才一路打听的情况,妹妹李雅希可能真的出城了,而且是西城区也就是说,根据信件上的消息,妹妹可能真的独自一人去往了迷雾森林。
甚至于先不提迷雾森林的危险,光是前往的路上,未必就一定安全了,尤其是西门外城的‘秽肠区’,如同其名,所有污秽交织的个人,企业或组织,大多集中在那里,那是比下城区还要危险一百倍的地方,穷凶极恶的匪徒,贩卖儿童的牙人拐子,做着皮肉生意的窑子,几乎把人当做奴隶驯养作为劳动力的的工厂。
这些统统是让人望而生畏的狠茬子,一般的普通人绝对难以与这些地头蛇对抗,何况只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了,纵然妹妹有着大玄人的样貌,以及某些难以言喻的特殊之处,恐怕也未必就能保证安全。
想到这一切的德雷克,心中有着难掩的恐惧,害怕此时的妹妹已经遭遇不测,思索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冒险去找回妹妹。
一路狂奔回家,换了一条得体的紧身裤,衣服则是换成了灰蓝色的的工人服,戴了顶鸭舌帽,又从床下拿出了一柄装饰朴实的砍刀,德雷克轻轻拔刀出鞘,这砍刀长约半米,刀背厚实,刀面横转,如同镜面一般照耀出德雷克的面容。
显然,这刀经常被主人精心保养,算得上一把好刀,这是父亲留下来的少有几件保存颇为完好的遗物了。
德雷克此时拿出这把刀的意思显然不言而喻,既为了防身也为了必要时刻跟人拼命,至于枪械这种东西,本身价格就昂贵,对于德雷克来说更是连购买的途径都找不到。
德雷克看着这把刀又默然了几秒,深深的叹了口气,内心希望父亲能保佑自己,平安顺利的找到妹妹。
然后又从房中拿出了一个大的背包,背包呈现墨绿色,用的是尼绒的布料,看起来颇为厚实耐磨,这同样是父亲的遗物,据说同样是崖塔帝国军用品,品质也绝对比德雷克能买到的要强的多。
想了想,先把砍刀连着刀鞘插在背包的吊带上,又塞了食物饮水衣服等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就是本来买过防治老鼠的老鼠药,妹妹别的不怕,就怕老鼠和蟑螂,所以家中常备这些对于德雷克来说,价值不菲的毒药,德雷克寻思着必要时刻,这些毒药也许能用。
背上背包来回踱了几步,感觉份量还能接受,又试了试抽刀子,发现手刚好就能碰到刀的刀把,抽出来的过程相当轻松,或许两者本来就是设计好配合使用的。
又从床架子下翻出了所有的钱,共十元九分,对于德雷克来说,这已经是一笔相当大的巨款了,须知他一日的工资不过一分六厘钱而已,除去日常花销和妹妹的学费能有这些,已经算是节俭有度了。
本来家里的财政大权一直是交由妹妹保管的,但是妹妹走的时候,信中也提到了将钱都放在了床头下,当德雷克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只觉心中更加慌忙。
出门在外,何况还是八十弗里外的迷雾森林,身上没有钱哪能行,她难道打算走着过去吗?仔细点数了一番,发现妹妹还是拿了两元钱,这才略微安心下来。
收拾准备好了一切,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她又想起妹妹,也许并没有真的去迷雾森林,半道上又回了家,到时候家中没有钱,自己此去也是不知何时后才能回来。
家中便没有营收,到时候妹妹手里没钱,买不起吃的,连房子也没得住,恐怕又会去遇到其他危险,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抽出了一元钱的钞票,放到了橱柜的夹缝之间。
然后又趴伏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抽出妹妹常用的钢笔,又在妹妹的书桌旁翻找了一阵,找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张。用莱斯文写了一封给妹妹的信。
“明希你回来没见到我,不用慌张,我这边老板看中我,有事需要我跟随去往郊外一趟,我在壁橱的夹缝之间留了钱,你省着点用,大概能支持半个月,到时候哥哥回来给你带当地的特产和美食。
——德雷克·阿萨伊留。”
德雷克检查了一遍,认为言辞之间没出什么问题,妹妹就算是回来了,应该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慌张,便用钢笔盒将纸压在书桌上,保证妹妹回来就能看到。
而后锁好门窗,吹灭家中的蜡烛,熄灭铁炉中的余炭,最后看了一眼公寓的门牌号,二六,便转身沿着老旧的楼梯下行到街道上。
这一次,他打算乘马车直接赶到外城区,然后再一路打听情况,如果打听清楚了,妹妹真的去了迷雾森林,那就坐火车去橡木小镇,也许在那里能找到妹妹。
如果没有消息,那就先在外城区寻找一段时间,妹妹玄牝人的样貌在下城区就颇为惹眼了,在外城区应该还是比较好打听的。
在街道上就近雇佣了辆简陋的出租马车,并与司机仔细谈论好了价格,前往西门外城秽肠街区路口,车资八厘钱,德雷克小心的点数好了四张面额为一厘的钞票,递了过去,这是定金。
随后背着背包上了马车,将背包放在脚下,后背则依靠至马车柔软的坐垫,马车随着司机的鞭子声响起,开始缓缓行驶起来。
德雷克开始还瞟了几眼马车窗外的风景,然后便因为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导致车身摇摇晃晃,加之今天已经工作了一天,不久便因为身体的疲倦开始闭目养神。
半个多小时后,临安城西区城门口,德雷克一脸困倦的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四厘钱,递给了司机便强打起精神走向城门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