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三载，皇后一直无所出，眼瞅着皇帝马上就要到而立之年，膝下却无一儿半女，这可愁怀了一干大臣。
自然而然，作为皇后义兄，皇上表兄的余丞相，这段时日以来可少不了被人明里暗里的表示，大概意思无外乎就是劝着皇上广纳后宫，劝着皇后别那么善妒。
回回如此，余丞相就算是再会打太极也要被说得烦了，问他们怎么不去找顾将军说，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国舅爷呢。
找顾将军？
这些人又不是傻子，去找顾明回头不还得被他给阴死？
当然，这话不能当着面说，打了个哈哈略过去之后，继续找余丞相磨洋工，余丞相实在是烦不胜烦，见皇帝不出面帮忙反而还拿他来当这个挡箭的时，一怒之下，索性称病在府，拒绝见客。
余丞相这边走不通了，就有人想试试看能不能往皇上那边说说话，结果自然的，话还没开口，就被皇上拿着折子给寻了个由头给骂了回去。
由此可见皇上的态度。
纳妃？
不可能。
皇上这边走不通，就有人将心思打到了皇后身上，不过不是直接当着面说，这不是找骂的吗？宗室不是还有那么多能说的上话的公主王妃什么的吗？长辈出面说话，应当是有成效的。
这一日，几位亲王妃郡王妃进宫与顾凌唠家常，悄无声息地将话题聊到子嗣上头。这一个说家里媳妇不堪用，入门一两年了还没有生出个儿子来，另一个说自己媳妇多么多么的知书达礼，这入门不过半年就张罗着给夫君纳小，这不才几年，屋子里就添了几个哥儿姐儿的。
说说笑笑的，眼神意有所指地往顾凌身上瞅，结果人家面带微笑地听着，见不说话了，还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不说了？这听的正起劲呢。”
感情您老这是来当听说书的了？
王妃们顿时一噎。
“娘娘对此以为如何？”有一稍微年长的王妃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道。
顾凌微笑看过去，眼中带了些许的茫然：“什么如何？”
那王妃道：“成郡王世子妃嫁入府这都两年了，无所出也就罢了，居然还拦着不让纳小，这不是摆明了要断成郡王一脉吗？成郡王妃被这不孝儿媳气的几日都睡不好觉，若是我，定然是要休了的去，娘娘觉得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听不出来那可就是故意装聋卖哑的了。
可偏偏，顾凌就不想顺着她的话，拿着扇子轻轻摇了摇，悠悠道：“本宫觉得，既然如此，还不如分家算了。”
“什么？！”
“既然这婆婆看不惯儿媳 ，那还不如分家算了，省的见了面嫌眼烦。”顾凌一本正经地说着，面上不带着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那王妃便道：“这怎么成？哪有世子分家过的？”
“这不简单，”顾凌拿着扇子遮面，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轻描淡写地道：“不当这个世子不就行了？本宫记得，成郡王府还有好几个年长的公子，回儿个挑个聪慧的，对郡王妃孝顺的来当这个世子继承郡王府的就是了。”
“这成何体统？有嫡子在，怎好让庶子继承王位？”
顾凌眼睫一垂，遮住眸底的冷光，“这有何不可？既然世子妃不孝，日后若是成了郡王妃还能孝顺老王妃吗？本宫这也是为了成郡王妃考虑。哦，对了，也得多谢王婶提醒，回儿个定然会让郡王妃知道是王婶的功劳。”
那王妃当即就气的脸红耳赤，要不是一边人拦着，都要跟顾凌当面将话挑明了。
连做了还几个深呼吸，勉强压抑住怒火后，道：“娘娘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开几句玩笑话罢了，怎的就当真了呢。”
顾凌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将人看的背后生寒后，才拿扇掩唇轻笑：“瞧王婶说的，本宫当然是在开玩笑。不过嘛，有时候玩笑还是少开为好，这万一当了真，错了事，又该怪到谁头上去呢？”
王妃眼皮狂抽，颔首道：“娘娘说的正是。”
如此一来，几位王妃倒也不敢在顾凌跟前说跟纳妾有关的话题 ，扯了别的说了一会儿后，顾凌道了声累了，几位王妃便起身告退。
待人走了之后，顾凌眉眼一冷 ，着人将那几个王妃用过的茶杯拿了出去仔细洗漱。
“娘娘？”
绿水见顾凌面色不太好，挠了挠脸颊，小心的唤了一声。
顾凌瞥了她一眼，忽然一笑：“你这是做什么？活像我要吃人似的。”
绿水嘿嘿一笑，绕到她身后，一边给她捶肩一边道：“我这不是看娘娘您心情不好，怕说错了话惹娘娘生气嘛。”
顾凌扯了扯唇角，道：“那要是我现在看到你就觉得眼烦呢？”
绿水惊怪道：“娘娘，我做了什么你就看到我觉得眼烦？我该！我一定改！”
顾凌：“看到你就想到你主子，烦。”
绿水眼睛咕噜噜一转，偷笑道：“娘娘此话差异，我现在的主子可是娘娘您啊。”
顾凌一噎，反手拍了她一下。
到了晚间，批改了一天奏折的赵彦则回了未央宫，还没进殿里，绿水就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语气颇为怜悯地道：“陛下，今儿娘娘心情不大好。”
赵彦则：“嗯？”
好端端的怎么就心情不好了？
“今儿发生了什么？”赵彦则问道。
绿水将白日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后，赵彦则脸上多了份被迁怒的无奈。
捏了捏鼻梁，赵彦则道：“这事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等进了殿，就见桌子上已经摆放上了晚膳，顾凌就坐在桌子边，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凌。”
赵彦则轻唤一声。
顾凌闻言，抬起头来看着赵彦则 微微一笑：“回来了，正好吃饭，来。”
赵彦则忽然感觉有阵寒风窜上背脊。
坐下之后，顾凌拿着筷子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笑吟吟地道：“来，尝尝，我新做的菜。”
赵彦则毫不犹豫一口吃下，然后……
呸！好苦！
嗜甜如命的人吃到极苦的东西，绝对是一大酷刑。
可偏偏，主谋者还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还问：“好吃吗？”
赵彦则感觉自己的舌头已经不复存在了。
连连吞了好几口口水，这要命的苦味才勉强在嘴里消散。
“阿凌。”
赵彦则哭笑不得，“又不是我惹你生气。”
顾凌故作不明，撑着下巴问：“你什么时候惹我生气了？”
啧……
有些难办。
赵彦则叹了一声 ，道：“这事是我没有想到，阿凌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解决好的。”
闻言，顾凌定定地看着他，随后轻叹道：“我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只是我们自家的事，外人总是插一脚，换谁心里也不舒服。”
赵彦则伸手握住了她的双手，低声温柔歉疚道：“是我没有表明好我的态度，让人打到你这边的注意了。”
顾凌冷笑几声，抽出了手，道：“你之前还拿着余相当挡箭牌，现在好了，余相烦不胜烦，闭门谢客了，你倒是将我给推出去，打的一手好算盘啊你。”
这个罪名可就大了！
赵彦则连连并指发誓，说自己明日便会将事情解决好，让顾凌放心。
顾凌看了他一会儿，看的后者心里直发毛，而后前者拿着筷子敲了敲，道：“换一双筷子，再吃饭。”
嗯？
赵彦则不解，看了看筷子，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拿着筷子舔了一下……
呸！齁死了！
顾凌好整以暇地道：“这筷子，我放盐水里浸泡了一个时辰呢。”
怪不得。
若是拿着这双筷子吃饭，今儿个怕是要喝不少水。
“阿凌……”
顾凌挑了挑眉头，道：“看你认错态度还算良好，特意提醒你的，不用谢。”
赵彦则还能说什么呢？
自己好不容易娶来的媳妇，得自己宠着啊。
等吃完饭后，赵彦则以为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可哪晓得，顾凌居然让人收拾起来偏殿，然后，把他给赶到偏殿睡去了。
嗯？
不是表现良好的吗？
阿凌你不能出尔反尔啊！
然而顾凌是这么说的：“表现良好是一回事，可是我说过去了吗？”
赵彦则：“……没有。”
顾凌微笑着指着偏殿的方向，道：“请吧。”
“……”
“阿凌，”赵彦则扒着门框，突然耍起了无赖，“你看你要是把我赶去了偏殿，那我这个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这三年来，赵彦则越来越有皇帝的威仪模样，有时候一个眼神过去，让人大气都不敢喘。而现在这般liu氓似的耍无赖的样子，倒是让顾凌有种久违了的熟悉感。
“说的有道理。”顾凌摸了摸下巴，颔首道。
赵彦则眼睛一亮，“那……”
“我去偏殿好了。”
顾凌手一拍，改了主意。
赵彦则：“……算了，还是我去偏殿吧，你不一定睡习惯偏殿。”
而后，赵彦则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顾凌，眼神着实可怜，有点儿像某种萌系动物湿漉漉的眼神，让人看了就不忍心拒绝。
奈何娘子心似铁，一路挥着绢帕目送他离开，完了还牵着溜达回来的二哈回了寝宫。
“碰——”
寝殿门无情地关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小馒头慢慢悠悠地晃着到了专属地毯上，四肢一趴，跟张毯子似的瘫在地毯上。
“闹矛盾了？”
好在寝殿里没人伺候，否则二哈开口说话的场景不要太鬼畜。
顾凌走到小馒头身边盘腿坐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狗耳朵，幽幽道：“还能出什么事。”
小馒头动了动耳朵，道：“我今天听宫里的宫人说了，现在好多人都想要赵彦则纳妾，说你是个下不出鸡蛋的母jjj——疼疼疼！”
顾凌若无其事地松开捏着耳朵的手指，道：“抱歉啊，不知道你开了感官。”
小馒头含着一汪眼泪，痛诉：“就算没开你也不能下狠手啊，而且又不是我说你的，是那些长舌妇说的，冲我发什么火？”
顾凌敷衍地揉了揉它的耳朵，道歉道：“对不住啊，一时气愤，下狠手了，给你揉揉。然后呢？”
小馒头大人有大量，不与她一般计较，收了两条前腿并拢，搭着脑袋，接着道：“害，后宫里能说的不就这么些事嘛。不过后来我看到好几个衣着华贵的出宫，口里还说着什么公主之类的。什么公主啊？我记得好像也就几个长公主的，说的是她们？”
顾凌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不是，是其他国家的公主？”
“哈？”
“阿则的生辰快到了，各国使臣来访，与往年不同，今年，多了各国的公主。”顾凌说话的声音微冷，显示着心情并不太好。
小馒头疑惑道：“怎么突然来了那么多公主？按照一般套路，来了公主，那一定就是来联姻的，而联姻对象，肯定就是赵彦则！艹！这是正大光明撬你墙角啊！”
小馒头气的坐直了身子，毛都按着程序设定炸开了。
“太过分了！”小馒头来回跺着两只前爪，忿忿不平地道：“挖人墙角，天打雷劈！”
本来郁悒的顾凌，看到小馒头这般为她打抱不平，忽然一笑，伸手抱住了它，脸埋在厚实暖和的茸毛里，道：“只要阿则没这个心思，我这个啊就是铜墙铁壁，任谁也挖不了。”
小馒头眨巴了眼睛，“那你还同赵彦则生气？不怕他生气？”
顾凌笑道：“我不这样，人家怎么有机会挖墙脚啊？”
哈？
小馒头有些不懂顾凌的想法了。
“帝后不合，这才有可乘之机。我倒是要看看，这一次，有多少人想把自家闺女塞进来。“
“然后呢？”
然后……
顾凌露出一口白牙，森森笑道：“然后，给他们留下一个终生都难以磨灭的深刻教训，看他们谁还敢挖我墙角。”
开了感官系统的小馒头忽然感觉一阵寒意流过身体， 同时为那些想要将闺女送进宫的人点了一排腊。
千万不要惹女人。
尤其是占有欲高的女人。
否则，下场……
翌日上朝，处理完政务后，赵彦则便当着全朝大臣的面宣布后宫只有皇后一人，谁要是胆敢拿子嗣问题闹到皇后面前，便降职贬官，自个儿掂量着办！
然而，事关储君，关乎国祚，就算降职贬官，也有人不怕死地斗胆请求皇上广纳后宫。
然后，就被贬了……
见赵彦则来真的，一些老臣琢磨了一下，决定采取迂回政策，先不和赵彦则正面刚，而是将使者问题抛了出来。
“南疆，夜阑，西域五国，都有公主随行，意欲与我朝联姻，若是陛下执意废除后宫，那各国公主不知该如何处置？”
赵彦则看了眼提出问题的大臣，心道了一句老狐狸，随后面无表情地道：“自古以来，便无明文规定和亲公主必须嫁与帝王。皇室之中不缺乏年轻才俊，京城之中更是有不少文武双全的好男儿堪配公主，何必执着于朕的后宫，屈为人妾？”
接着，话题一转，不给人接话的时间，道：“朕记得，甘大人的长孙现在也有十六七了，去年还是朕的探花郎，品貌才能俱佳。让朕来看，可娶公主。”
这要是娶了公主，那甘大人的长孙仕途便无望了。
娶了异族的公主，还怎能安心让其在朝堂之上为官？
甘大人当即面色就不怎么好了。
赵彦则这是在拿长孙前途威胁他呢。
“虽说并无明文规定，但也是约定俗成。陛下，公主和亲，乃是诚意，若是陛下为了一女子，不顾朝纲，臣斗胆进言，顾氏女不堪为后。”
文官中又站出来一人，朗声而道。
此话一出，赵彦则半眯着眸子眸色幽暗地看着那个人。
“顾氏女不堪为后？”武官阵列中，一道不屑的少年声传了出来。
寻声望去 ，一个面容俊秀的不像个武将反而像个读书人的少年，拿着笏板稳步出列。
他先是朝赵彦则行了一礼，而后看向那个大胆出言的人，眼神中满是讽刺，冷声道：“顾氏女入宫以来，操持宫务，兴办慈善。元平五年，扬州柳州河坝决堤，死伤无数，顾后带着后宫节俭，为国库节流，而后更是捐出百万银两赈灾，试问在场之人，和人能有如此气度？不堪为后？何大人何大人不妨去杨柳两州看看，谈及顾后，谁人不称赞？就这般才能俱佳，心善温和的人，到了何大人口中，竟然就成了不堪为后？何大人，真是让我等好生大开眼界啊。”
何大人并未因着少年的一番言论而自乱阵脚，镇定自若地道：“小顾大人心系令姐，人之常情。小顾大人所说，确为事实，捐出百万银两，我等也着实没有这般气阔。若是令姐乃是寻常女子，那我等是要赞叹一声女中豪杰。”
若是不承认，顾明还能继续和他刚，但是一下子承认了，就跟拳头打在棉花上，令人好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