苛四还是解释了一下，大意是这座二月春风，是道上白虎帮旗下的产业，背后有守备大人公子撑腰。苛四也是一次机遇，和白虎帮老大有了交情，现在他已经成了副帮主，在这里也算颇有地位。苛四的想法非常直接，拿下白虎帮，以二月春风为根基，这样可以省去另起炉灶的麻烦。
至于守备大人的公子，苛四自有他的办法对付。
“行，你觉得可行就去做，我只看结果。”李芒简短回复，没有和他深入讨论。
他却不知道，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苛四越是对他心生敬畏，不断在心里反思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对于李芒，苛四已经有种深深根植于心的敬佩和畏惧。
“小先生，”苛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今天才来一个，清秀漂亮，还是个雏儿，您要不要——”
李芒眯起眼睛，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他即将满十六了，对于男女之事满心好奇。未必真想做什么，但见识一下总可以的，他可不是那种迂腐古板的人。
二月春风最好的房间在后院，向来不对外开放，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来了才有资格享受。
听月轩。
这是一个院子，有亭台楼阁，有小桥流水，非常雅致。苛四将李芒带来后，介绍了一番，便退了出去。院子有后门，没过多久一名鹅黄衫裙少女走进来。
眉目如画，颈白胜雪，身段婀娜，如画中仙子。
“公子，妾身姬妤，这厢有礼了。”少女朝李芒盈盈一福，眼帘微垂含羞带娇。
“嗯，陪我走走。”李芒像个老手一样微微点头，坦然往前走。
内心有几许波澜，不过未曾表现在脸上。姬妤落他半个身位，低着头沉默不语。李芒再没有经验，也知道她此刻很紧张，甚至能听到她的心脏怦怦狂跳。
她很清楚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可是她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
人总是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李芒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融合命火，他活得还不如她，此刻依然在天风学院里苟延残喘，受尽冷眼和嘲讽吧。
但命运既然发生了转折，那么就绝对不能浪费机会，至少要做到问心无愧，在将来的某天不至于后悔。
“你多大了？”李芒问。
“十五。”姬妤的声音细细柔柔，仿佛微风从李芒耳畔拂过。
如花的年纪，含苞待放，李芒忽然顿住，转身打量她。姬妤也跟着停下来，头垂得更低，小手不安地绞着衣角。银白的月光下，她的脖颈优美绝伦，一层红晕爬上面颊。
李芒盯着她看了很久，自嘲地耸了耸肩，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想，如果他是凡夫俗子，大概一定会怦然心动，但融合了命火的命魂已经很难起波澜。伸手可以采撷的东西，有些索然无味，他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迫切，甚至心境平淡如水。
“我叫李芒，曾经很愚钝，每天都会被周围的孩子欺负，我一度 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唯有母亲不嫌弃我，对我不离不弃，还拼尽全力将我送进学院。我很开心，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是，只是换了不同的人欺负我，我依然受尽冷眼和欺凌。在他们眼中，我是一头又丑又蠢的猪。直到有一天，命运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一夜之间明白了很多事，我不再愚钝，而且拥有了远超常人的能力。我以为从此我会过上幸福的生活，让母亲不再辛苦，能安度晚年，然而——”李芒 坐在台阶上，对着夜月喃喃自语。
姬妤开始很诧异，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但听着听着，她的心平静下来，很自然地坐在他身边。
李芒顿了一会儿，接着道：“然而我的眼界打开了，无法再像普通人那样生活。因为在获得超常能力的同时，也意味着责任，我必须不断地努力，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
“自己能掌握命运么？”姬妤的眼睛一亮，随后又黯淡下去。
“能！”李芒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透出空前的坚毅，“我相信只要付出足够的努力，每个人都能改变命运！”
姬妤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笑了，露出细细的小白牙，“您真是个有趣的人，和别人不一样。”
她笑起来很美，如同春风拂面。李芒扭头看了她一眼，心中忽然有种悸动，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克制住了。这么美好的东西，不该被轻易打碎。
那样很残忍！
屋里的摆设奢华中透着雅致，一应用度都是崭新的，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熏香味儿。李芒直接上了二楼，推开窗子，让月色洒进，他凭窗凝视夜空，默默思忖自己的路。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某本手札中的话，李芒很认同，所以他无视屋内的娇人儿，就这样站了一夜，也修炼了一夜。夜晚对着月色修行，似乎有种别样的意味。
当东方露白，一缕金光透出浓厚的云层，李芒深吸一口气，从修行状态中醒来。回头一看，姬妤已经合衣在床上睡着，如婴儿般甜美安详，嘴角还噙着笑意。
但李芒一动步，她立刻就惊醒了，慌乱地坐起来，有些忐忑地看着这位黑胖古怪的少年郎。
李芒微微一笑：“困了就继续睡吧，别管我。”
姬妤哪里还有睡意，赶紧起来理了理衣衫，不好意思地道：“昨晚不知不觉睡着了，怠慢了公子。”她显然一夜没怎么合眼，眼圈有点儿发乌。
“无妨！”李芒摆摆手，“我走了，待会让人送点吃的给你。”
说着不等她回话，便走了出去。
姬妤呆呆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但好像并没有生气，那他为何……她咬了咬嘴唇，拿起梳妆台上的铜镜。
照了照，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有些惘然，又有些如释重负。
她此刻还没意识到，她的命运已经因为这个人彻底改变，永远都不会发生她担心的事。她只知道，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让她担惊受怕了一夜，最终什么也没发生。
不，他说了些奇怪的话，还奇怪地站了一夜——但他，是个好人。
李芒找到苛四，交待了几句，然后离开二月春风。这里的纸醉金迷对他几乎没有影响，他的心境平和，和来时没什么两样。以他的年纪这极罕见，但他做到了。
当认准一个目标，其它的一切便都没那么重要。
坊市。
李芒到的时候刚刚开门，上次没逛完，他决定好好逛一逛，把该补齐的补齐，碰到合适的便买下。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不急不徐，每进一家铺子都认真挑选。
这样一家一家看，商家也陆续开门，正好赶上时间。
收获还不错，才逛了三家，便收到六颗南星海出产的珠子，虽然品质比不上那颗婴儿头，但聊胜于无。李芒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去南星海的话，肯定能收到更多。
但南星海太远了，在落日帝国的最南端，专程为珠子而去，实在有些不值。
刚走出这家，李芒觉察到有人在后面盯梢，他眼睛微眯，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进了下一家店，借着打量货品的间隙，瞟到是一个青衣少年，唇红齿白，看起来很是清秀。
这人怎么生得像个娘们，李芒心里微哂了一下，再一细看，他的衣领很高遮住喉结，还是难以分辨。从皮肤、个头和动作，此人女扮男装的可能性有七成。
“掌柜的，这个要了。”李芒拿起一只小黑瓶子，里面是在外行走常用到的避虫丹，物美价廉，很受欢迎。
“两个银币。”掌柜的咧嘴一笑。
李芒摸了两块银币给他，将避虫丹收进怀中。这时青衣少年也拿了一瓶，学着李芒的样子掏出两枚银币。李芒好笑地望了望他，转向下一个货柜。
转了一圈后，李芒走进下一个铺子。青衣少年也跟了过来，还朝李芒微微一笑。
“我们见过么？”李芒淡淡地道。
“见过么？”青衣少年笑出很好看的细贝齿。
李芒微微起眼睛，直觉想起苏蛮，要么就是那次袭杀圣廷法师中的几人之一，当时他可是暴露了。如果此人真是苏蛮的同伴，那么认识一下也没什么。
“你是苏蛮的朋友？”李芒盯着他的眼睛。
青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笑道：“苏蛮的朋友是你。我可不是她的朋友。”说的时候上下审视李芒，表情中透着古怪，大致是嫌弃中带着好奇。
这种态度李芒见多了，见怪不怪，淡淡地道：“不是就算了，那就这样吧。”说完转身去挑选货物，不再理他。
“你这人什么意思，话说半截不说了，成心气人是不？”青衣少年不依不饶地追上来。
“你想多了，只是无话可说。”李芒头也没抬，拿起一只紫色丹炉仔细观摩。
这只丹炉仅有拳头大小，三足，有盖，上面刻满铭纹，只是用来炼制普通丹丸的，但价格不菲，标价十五金。事实上，炼丹并不是魔法师的专利，普通人用地火也可以炼制，但品质要差很多。如果不是要求很高的丹丸，还是可行的，毕竟魔法师所炼制的丹药太贵，一般人消费不起。
“看不出来，居然还会炼丹呢，啧啧！”青衣少年一脸嘲讽。
李芒只当没听到，将伙计叫过来，仔细询问了几句，又很淡定地讨价还价，最终以十金拿下。
普通人如果会炼丹，也会身价倍涨，至少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所以，李芒尽管不是魔法师，买丹炉却也不奇怪。他的命戒中有不少炼丹材料，他想在没事的时候练练手。艺多不压身，这是前辈先贤们的箴言。
“你真会炼丹？”青衣少年脸皮倒是厚得很，又凑过来问。
“不会。”李芒很干脆地否认。
“那你买丹炉做什么？钱多臊得慌？”青衣少年鄙视他。
李芒收起丹炉，淡淡瞥了他一眼，眉头微皱：“坊市很大，你可以去别处转转，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