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愤怒地攥紧双拳，双眉扬起，活似一个从地狱而来的恶鬼。陈叔达依旧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面前已经近乎疯狂的齐王，内心暗暗笑了一声。
“人呢，贵在自知，但你和太子殿下都没有做到这一点，那你们还有什么能力去管理整个大唐？秦王殿下当有天下，你们如果再不能做好崇德，修慝，解惑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陈叔达笑着向李元吉鞠了一躬，随即消失在了后者的视线之中。李元吉自知理亏，只得在心里默默怒吼，灰心丧气地离开了寝宫。
.......
“现在李建成和李元吉虎视眈眈，我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只能被动地去接受，去应对。但那只可以抵抗得了一时，世民，我们必须要反击了！
如果我们还不能铁下心来反击，我估计不是今年，就是明年，这么大的秦王府，就彻彻底底没有人住着了！”
房玄龄看着面前踌躇不定的李世民，寝宫中发生的一切已经由陈叔达详细转告，李世民听后无力地闭上了双眼，不敢相信已经发生的事情，但却不得不相信。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玄龄，你不是不知道父父子子的道理，如果我们不能做到的话，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死去的列祖列宗呢？
我要是报复了我的亲哥哥，我的亲弟弟，甚至——甚至杀了他们，那我岂不是要遗臭万年？即便我最后得到了皇位，史书不还是会把我写成一个昏君吗？”
房玄龄听后气不打一处来，但也理解在这个礼法重于泰山的社会里，李世民自然会有许多顾忌。
“世民，现在不是我们先这么做，而是他们逼得我们不得不这么做！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口舌之争了！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李建成李元吉就会这么做，然后会发生什么？所有人！秦王府的所有人都会被他们一个个地除掉！
我！长孙无忌！尉迟敬德！一个一个地被除掉，然后就到你的头上！你李世民的头上！轻则发配边疆，重则——人！头！落！地！
你还觉得这是礼法的问题吗？他们早已经违反了礼法，那我们属于正当防卫，这就不算违反礼法，我们只是在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孔子不是说过：‘以直报直，以德报德！’
试问这天下哪一个人不知道你李世民劳苦功高，不知道你才是入主东宫的最好人选！你当年拒绝了，现在你只是要把你自愿放弃的拿回来，让整个大唐能够被正确的人统治！
天何言哉！天何言哉！老天没有说一句话，但他给了你这么一个好机会，你就应该紧紧握住，不应该白白放过！你明白吗？你明白吗？李世民，你明白吗！”
房玄龄从未如此失态过，李世民轻轻地点了点头，但依旧踌躇不定，房玄龄咬牙忍着怒气，愤恨地离开了大厅，将等在外面的一干人等全部叫了进来。
“世民，你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我们现在不应该在意什么礼法家规，我们现在应该去保护我们自己！如果我们不能够保护好我们自己，我们怎么去实现我们的理想？
李建成和李元吉已经计划杀了我们，你还不知道吗？李元吉已经完全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陛下了，如果陛下那时候听了他的，那我们现在就已经死了！
我们虽然侥幸逃过一次，但这不代表我们能够逃得过第二次，第三次——你明白吗？李世民，你明白吗？我们现在已经要主动出击了，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长孙无忌凝视着面前的李世民，后者摇了摇头，长舒了一口气，双肩仿佛有千斤重担。
“礼法家规，的确是很重要，但重要不过生命，重要不过你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李世民，你不要老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你没有做错什么，这只是每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会做出的决定。
你是一个皇子，是一个所有人都看着的人，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很好很好了，不要再去想什么自己做不到做不好，这不是你该去想的事情。
李世民，现在李建成和李元吉都在看着你，你要是不能够尽快去决定，你根本没有可能去反败为胜，也不可能去得到那个皇位，你明白吗？”
长孙无忌无奈地摇了摇头，局势风起云涌，而面前的李世民却忽然优柔寡断起来，这不是任何一个人想看到的局面。
除了太子与齐王一党。
“所以，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就这么杀了我哥哥和我弟？我觉得吧，给他们一个教训就好了，不一定要到那种地步——否则对你对我都不是太好。
你们着手去准备一下吧，用他们的手段去教训一下他们，但不要逼得太紧，不过除了他们的性命以外，什么东西该夺走，什么东西不该夺走，我不会管。”
李世民最后还是无法下定决心，长孙无忌看着面前的男人，思虑良久之后选择了接受。
“也好，那我和房玄龄就去准备一下。但世民，你必须要记住——现在的旋涡中心是你，不要被困在什么礼法家规了，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长孙无忌看向了远处皱起眉的房玄龄，后者虽然心中有怒气，但面对现在的李世民，他明白这已经是最为光明的前景。
“谁都知道这个决定是各退一步的结果，但是世民，你必须要理解——有的时候你这么优柔寡断，反而会失去最好的机会，我们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思考吧。
至于参奏李建成和李元吉，我们会仔细去办，不过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你明白，我们也明白，希望之后不要有什么坏事吧。”
房玄龄无力地叹了口气，随后与一干人等全部离开，只剩李世民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原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种种，双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愤怒。
“李建成，李元吉——我终有一天，会让你们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大哥，现在我们已经撕破脸皮了，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做，而且现在我们最好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杀了李世民，越快越好！”
愤怒至极的李元吉丝毫不顾礼法家规，大唐铁律也不在眼里，他只想要将内心中的怒火释放出来，吞噬了本应该被吞噬的人——李世民！
“有些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你不是不知道秦王府里面有多少人是我们比也比不上的！光是一个尉迟敬德就已经抵得上千军万马，更别说什么长孙无忌和房玄龄。
这些人在一天，我们就不得安生一天，我们就不可能杀得了李世民，兴许还会反过来被他们杀了！”
李建成早已经被这一段时间来的失败所心神俱疲，斩杀李世民的计划听上去本就毫不真实，而对于现在的两个人来说，因此而生的麻烦仿佛无穷无尽。
“那我们就把那些人都贿赂过来！第一个就是那个尉迟敬德，他只是一介匹夫，肯定对金银财宝感兴趣，只要我们用足够的代价，那么我们就能够得到他。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只是一些文臣而已，对我们的计划不会有太大影响，我们需要提防的只是怎么保证父皇不会生气而已，只要做好了这一点，我们就肯定能够实现我们的计划。”
李元吉忽然阴沉了下来，心中的怒气逐渐转化为得以实施下一个计划的动力。
李建成不理解面前的男人为何执意要杀了李世民，但他明白自己不得不坚持下去，一旦李世民的报复出现，他和李元吉将永无宁日。
“元吉，接下来的事情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但我还是要警告你一点：有些事情太违反法律和道德，你就千万不要去做，做事还是要留一线的。”
李元吉面上假意答应，但心里却早已布置好了自己的计划，两兄弟之间的想法越发偏离，但李建成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脱离李元吉。
“大哥，我现在就去准备足够多的金银财宝，反正之前各国进贡的时候还是送过来不少好东西的，父皇给了我一点，用一部分来勾引到尉迟敬德，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
不过对尉迟敬德这样的粗人，用金银财宝应该还是不太够的，如果能够有我们亲手写的一封信，写出我们对他的喜爱和珍惜，能有多真诚就有多真诚，这样就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李元吉于是命人端来了笔墨纸砚，在纸上写下预先构思好的内容，李建成看着在信纸上涌现一个又一个字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哥，现在不是我们应该优柔寡断的时候了，如果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我们不能够再退缩了，现在我们已经占据上风了，只要继续下去，我们肯定能够成功。大哥，现在就在这张纸上签下你的名字吧！”
李元吉将手中的笔递给了自己的哥哥，李建成凝视着面前吸满墨汁的毛笔，思虑一番后，选择在信的末尾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改编自《资治通鉴·唐纪》与《新唐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