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夏。15岁的林耽终于高中毕业了,虽然6岁就进了学堂,还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不断地努力学习,为了名列前茅,然后向父亲申请跳级,就是为了这一天。
终于可以去北平了。听保姆说,自己三岁之前一直和母亲生活在北平,可是,林耽却很遗憾,自己对那些日子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毕竟那时候还太小了。
林耽兴冲冲地拿着毕业证回到了弄堂,从晌午等到天漆黑,父亲终于回来了。林耽:“爸,我高中毕业了,你看!”
老林已经习惯了女儿的优秀,只是嗯了一声。
林耽:“那我是不是可以去北平看妈妈了?”
正在餐厅摆桌的继母听到林耽这句话,脸顿时黑下来。
老林的脸也拉下来:“现在北方不太平,好好在家待着,过两天把你联系,入秋了进复旦读书。”
林耽歇斯底里:“爸,你说话不算数!你说过……”
老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考那么好,还不是仗着你老子做官到老师办公室里偷试卷……”
纵然心里千万分委屈,林耽无法否认,自己榆木脑袋如果不是耍了小手段,确实不能一直跳级,毕竟天赋这个东西,只有少数人才拥有,比如自己北平的表哥,何煦。
虽说是表哥,林耽却只见过他的照片,只有他的一个地址。母亲不在自己身边,也不给自己写信,自林耽记事起,就一直是表哥给自己写信,告诉自己母亲的状况。
表哥何煦是个品学兼优,又斯文帅气的小伙子,林耽识字之后给他写的第一封信,就是告诉他父亲和自己对约定,高中毕业之后,就可以到北平去见母亲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能和母亲见面,也曾听继母说过,是母亲不想见自己,但是林耽写信。
毕竟能给自己起这么一个晦气名字的继母,往自己母亲身上泼脏水也不稀奇。林耽听说过这个名字的含义,耽,沉溺,父亲是沉溺在母亲的美貌里,才诞生了不该降生的自己。
习惯了在这个小洋楼里被区别对待,不知道缘由,忽然间便挨一顿臭骂,没做错事,却突然来一记耳光,这个家里,她忍气吞声地活着。
唯一能说说心里话的人便是给她写信的表哥。一个月前她便给表哥去信:“如果父亲仍旧阻拦,自己便带上行囊,一个人坐火车去北平,希望表哥能来接我。”
暑假的这些天,每天吃完早饭,林耽都要去一趟邮局,她要亲自问问,以防自己对信被继母扣下。
表哥的信终于到了。林耽大失所望,表哥让她不要意气用事,连表哥也不支持她,难道自己连见母亲一面的权利都没有。
林耽给表哥拍了一封电报,匆匆收拾行囊,将家里的人都支开,便上了开往北平的火车。
旅途漫长又枯燥,林耽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在车厢里穿梭,不时有心怀叵测的人跟她搭话,林耽充耳不闻,心里无限恐惧,却坚定地相信,表哥一定会来车站接他。
刚刚在燕京大学读完大一的何煦收到这封电报第一反应就是来找姑母,这些年都是姑母授意他给表妹写信。
姑母以他的口吻,口述,他执笔,虽然何煦不知道姑母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可是还是顺从了。
何煦按姑母的指示,立刻出门,按拍电报的时间估算,表妹大概要三个小时后才到,也就是晚上八点。
本来答应了未来的女朋友唐夏晚上一起看电影的,这下好,都被这个不速之客给搅和了,自己苦苦追了一个学期的女神,终于被打动,答应和自己看电影,自己却要放女神鸽子。想想心里就来气。
何煦匆匆忙忙地搬来女神闺蜜这个大救兵,说明事由,答应了九点半电影散场,自己会开父亲的小轿车来电影院送她们回家。
小轿车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坐的,唐夏嘴角露出来一丝微笑。
八点就该到了,已经快九点了,怎么还没有到。
火车终于在何煦的焦灼中缓缓驶来。
何煦的跟班一脸吧耐烦的举着牌子:“早知道要这么久,……一盒香烟也太亏了我!你还得请我再搓一顿!”
何煦也像热锅上的蚂蚁。终于,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拽这箱子朝他们小跑过来:“表哥!”何煦看看表,已经九点一刻了,如果开车送林耽到姑母那,唐夏那边肯定就赶吧上了。
何煦对跟班说:“海生,你叫辆黄包车送我表妹回家,我再给你加瓶酒,我得先走了,要不唐夏就又飞了。”
海生撇了林耽一眼:“小小年纪不好好在家呆着,来这个什么,还偏偏拎这么大个箱子,你在这等会,我先上个厕所,为等你憋半天了,”
在家被人嫌弃,没想到到北平才刚下火车又被人嫌弃。
看着海生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了,林耽到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默默拽起行李箱,朝出站口前进。
像是要下雨了,黑洞洞的天上别说是月亮,连个星星都别见。何煦开着车,心里有点不安,自己对哥们是有点不靠谱,不过这点小事应该不难办吧。
似乎是电影院机器出了故障,电影延迟了半小时才放完,何煦等着电影院外面的小轿车里,隔着玻璃望着瓢泼大雨,心里一种莫名的不安。
终于出来了,何煦一路小跑,到影院门口,脱下自己对外套,给唐夏和她好姐妹挡雨,三个人小跑奔像小轿车,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车前。
何煦:“谢叔,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开车来接表妹,这老爷子也不让,也太抠……”
谢管家:“少爷,沈小姐出事了,现在在警察局。”
何煦再见到林耽到时候,她已经成了被雨淋透了的小鸡仔,身上的衣服被扯烂了一半,披着警察的大衣,哆哆嗦嗦地哭着。
林耽的母亲红着眼,看到何煦身后的唐夏,伸手给了何煦一耳光。不远的审讯室里传来日本人呜哩哇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