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有些悻悻地从卧室走了出来,朝燃着壁炉的客厅走过去。壁炉的火将她的脸蛋映得绯红。
“阿九,阿九,你在哪?”
茵茵发现沙发上熟睡的阿九不见了人影儿,心一个咯噔,跑过去,一间间房子叫着寻找。“死丫头,你在哪里?”茵茵忍不住骂道。
三层楼的所有房间都找遍了,竟然没有阿九的影子!茵茵失魂落魄地追去外面,雪在融化,也没有发现留下任何足迹。她疯了一般奔到栅栏外面,狮子一般狂吼一声,大卷的头发因此全部竖了起来,树枝上的残雪被震得刷刷直落。
“阿九,你在哪里——”
那瞬间她简直疯了。她像一只被叼走孩子的母狼失去理智地嚎叫着狂奔着,奔出去不远又折身回到别墅,怒不可解地在壁炉处抽出燃烧的火柴挥舞着嘶叫着。
一个渴得就要死去的人忽然看到一湾清澈的水,扑过去捧着喝下几口才知道那是水银,如是,绝望和痛苦就会如此撕扯自己的五脏六腑。这个疯女人刚刚经历密码错误的伤痛,继而又被阿九耍了,仇恨在心里膨胀着。
施茵茵真是疯了吗?阿九藏在茵茵的车底下,瑟瑟地发抖着。她想,自己恐怕凶多吉少。只要被施茵茵发现,就死定了。
“阿九,你出来,你不是还要奶奶吗?只要你出来,我就帮你!你是我的妹妹呀,阿九,真的,你就是我妹妹,我们自然要去救奶奶的……”阿九耳朵里传来茵茵可怜的乞求声,她悲凉地想,如果她是个好人,是自己的好姐姐,就是换一条命给她又何妨呢?可惜,茵茵只是个毒蝎心肠的坏女人!
茵茵她没疯!她还能喊出这样的话来!阿九冷静地想。自己必须在天亮前逃出去。
茵茵一直歇斯底里地将屋子里的柜子砸得啪啪响,她判断阿九一定还在家里,一定是偷听到了刚才的电话就藏了起来。
阿九轻轻地爬出车底,朝车中一看,竟然发现车钥匙还在车上,这简直是老天爷在帮助自己!茵茵的红色法拉利竟然忘记上锁!于是蹑手蹑脚地摸进去,将车轻轻就发动,箭一般从别墅敞开的大门冲了出去。
阿九将油门踩到最底,腾云驾雾一般。天窗没有关紧,有一丝风凄厉地灌了进来,像是鬼在哭泣,她摸索着想将天窗关上,却找不到按钮,一摸,竟然将天窗全部打开了。风呼呼直响,将阿九的头发掀得乱舞。阿九一手握紧方向盘,又摸到一个按钮,里面音响大作,狂烈的交响曲像是雷鸣一般。阿九记得满头大汗,几乎要哭了起来。对面一张车擦身而过,差点相撞,远远还听见里面传过来的骂声,将车开成飞机是要去找死啊?
刚才灯光照亮那车身,发现上面有醒目的流星物流字样,难道车里装的就是那什么仪器?阿九凭直觉那台仪器是个天大的阴谋,而且与自己有着密切关系。逃跑,报案,都是没用的。茵茵一定会找到,而且这一次被找到,就彻底没命了。车不能开向阎王殿附近,那儿去只会自投罗网。阿九想了想,将车朝另一个方向开去。前面山路陡峭,悬崖峭壁的。阿九因为激动,刹车太慢,车已经在悬崖架空一半。
她浑身冒出冷汗,心里叨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能从车里钻出去。她不敢倒退,怕因此反而会滚落悬崖。方向盘上面也沾满了汗水,一直滑溜溜的。怎么办?阿九轻轻地扭转身子,打开车门,使劲朝路上扑了出来,与此同时,车身歪歪斜斜地朝悬崖冲去。一团火焰在夜空里燃起,将黛色的夜幕烧出一个红色的小洞,接着轰隆一声,车的爆炸声巨响。
阿九像猫一样藏在一块岩石下一动不动,她想茵茵很快就会赶过来。果然一会儿,就听见车奔驰而来的声音。茵茵开着她黑色的越野车,一个急刹车停在法拉利爆炸的地方,茵茵走了出来,像只不见了幼崽的母狮一般狂叫着,阿九,去死吧,去死吧——
去死吧,去死吧——
去死吧,去死吧——
山谷传来恐惧的的回音,阿九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冥琞回到家里,推开玻璃窗,满眼伤痛地望着星空。
明天,就能揭晓真相,就能还给茵茵公道。茵茵,茵茵,他心里呼唤着茵茵,而脑海里却浮现出阿九怯弱的样子,她为自己挡住子弹的镜头,像是雕刻于心,始终无法抹掉。
见鬼!漂亮女人如此之多,怎么会想念着她那小丫头。他回到沙发上,摁灭烟头,发现那个装在信封里的冥钱还在茶几上。他摇了摇头,心里道一声,傻丫头。
有一种预感,像是一种隐形针,在微微地刺痛一些记忆的穴位,他又想起新婚快艇爆炸的场面。他和茵茵分别在小岛地沙丘里掏出戒指,然后打开时,闻到一股奇异的芬芳,取出钻戒,和茵茵互换戒指,然后他们幸福地回到快艇上,茵茵驾驶在前面,自己紧跟在后面。忽然茵茵的快艇爆炸了,茵茵在熊熊火焰里晕倒,自己跳上她的快艇,想救走茵茵,然而爆炸声又起,就再也不知……
醒来的时候,四处就再也找不到茵茵。原来人间一天,冥间一年,可想冥界的漫长!这一百多年,苦苦寻找,终于团聚。等明天将事情真相弄好,就接回茵茵,永远不再分离。
他做了一个梦,牵着穿着婚纱的新娘在沙滩上奔走,太阳将海水照得碧波粼粼,在海水边,捧起新娘的脸,深深吻去。却发现,新娘是阿九的脸,阿九的唇,忽然茵茵也穿着婚纱跑了过来,看见阿九,她狠狠地她扇了阿九一耳光,阿九跑着离去,呜呜地哭泣。
他惊醒。惊讶地回忆着刚才做的梦。
阿九?
怎么做梦也梦见她?
难道只是因为她像茵茵?或者因为她替自己挡过子弹?
他心里有些混沌。他想,先查出自己事情真相之后,一定全力以赴地帮助阿九找到她奶奶,这个小女孩真是很可怜。
是的,自己是在同情她,对,是同情,绝对不相同于对茵茵那种感情。冥琞一边给自己解释,一边合上疲倦的眼眸。
星星,转眼就会坠落,明天,转眼就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