鹄宇坐在这间落地窗的写字楼,将豪华的椅子转了半个圈,怔怔地望着窗外。
对面那一排高高的各式各样的楼顶,将天际切割得凌厉破碎。满是缺口的天空蓝幽幽的,几朵忧郁的白云正莲步轻移。是的,云是天空的心事,欢乐也好,忧愁也罢,流露得那么自然。
多么希望能有一道金灿灿的太阳光照射进来哦,鹄宇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原来阳间是那么美好!现在只能靠记忆里的太阳来温暖自己的思乡之情了。
鹄宇先生,您以后的工作,就是用这台机器来收听记录,一字不露就行,文件不能带出带办公,全程监控,待会儿会有人交你如何操作机器。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短发的瘦个子女人进来,很利索地安排了鹄宇的工作。在他的满怀狐疑的目光下里,款款走出办公室。鹄宇很纳闷地就这样做了公司经理,一个看不见下属的经理。他觉得太滑稽了,这事。
到了黄昏,夜幕降临,他终于学会了熟练地操作这台机器。
此刻,窗外,华灯初上。
他伸了伸酸痛的胳臂,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心想,自己原来就是做这样一种荒谬的工作。这台机器也就是一台智能型电话,它能搜寻据扎情世界各地报员发来的信息,然后记录整理归档。鹄宇负责的主要是国内情报,但偶尔也会接收到英语报道的信息,而一字不露地记录,正是他能做到的,他本来就是新闻记者。
之所以他觉得工作很荒谬,那是因为,他一天里,收到的信息,要么是某城某区某家几点几分降生一个孩子;要么是某城某酒店,住进了一个什么人;再就是那般航机的头等舱里有一对什么人等等。
这算是什么工作?每月几百万薪水?对了,昨天那个老总不是答应今天给他半年薪水的,怎么不见发来?一天忙着学习操作,竟然要下班才想了起来,心里不觉愤愤,不会被别人耍猴子了吧?
正当他骂了句混蛋,墙壁的油画框缓缓弹开,鹄宇即是惊讶又是狐疑地走进一看,满柜子的冥钱!拿出来,数了数,沉甸甸的,竟然真是半年的薪水!他的脑子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逃跑,管他们什么封杀或者他们见鬼的通缉。
阿九,等着我,我立刻就会赶来!
他将冥钱用报纸捆好,用胶带绑上,然后像是捆手榴弹一样一一绕着缠在腰上,推开了玻璃门。然而,奇怪的是,推开玻璃门却找不到电梯口了。只有另一个门可以进去,那是一件卧室。如同酒店的房间。
他想推开窗户,却只能推倒十公分宽度就无法纹丝不动了,他懊恼地俯视着楼下,蚂蚁一般大小的行人,就不用计算这是在多高的楼房里。
鹄宇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这简直就是一个陷阱,自己轻易地就走了进来,谁是猎主?
他将腰间扎好的冥钱一叠叠摔在地上,让我进囚笼,这钱还有什么意义!妈的魔鬼们!他恨恨的骂道。心头愤怒的火焰,简直可以纵火焚楼。
逐渐,愤怒地火焰开始熄灭,恐惧又慢慢登场。他想,他要自救,要逃走!
他装着胆子,在诡异而朦胧的灯光下,走回了办公室。他要窒息看看,这到底是一间什么神秘的公司。间谍?私人侦探?新闻?都不像。
里间银灰色的文件柜像墙壁一样,一层层分开的,电钮控制挪动。这和一般资料库没有两样。鹄宇觉得这阴森的资料间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息,一种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感,他走了进去。
秘密。私密。隐秘。绝密。
面对文件柜子上的标示,鹄宇睁大眼睛,散发着惊诧地目光。他觉得自己此刻,踩着一团迷雾,随时都会跌落在诡异的万丈深渊。
还真是私人侦探情报基地?
他随手对着贪薄按下一个纽,里面千万本文件夹,抽出一本上面的标识:2010年度贪官薄,里面不少于一万人的名单。城市,官职,年龄,受贿的时间地点赃物,以及身份证号,和照片。
天啊!
鹄宇觉得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编号看上去是以贪污金额的大小做了排名。
他一边信手翻阅到第五页,一个熟悉的人像照片跃入眼帘,杜大鹏。他两手颤抖着,某市副市长。公元1957年出生,1975年参军,1983年退伍,任某城七一瓷厂厂长,1987年任物质局书记,1998年任任某市人大常委,2008任某市副市长。年鹄宇激动得翻过他的履历,直接翻到第二页看他贪污记录。
他眼睛一直往下看,一条注释时他几乎大跌眼镜:情人一共十三个。心想,这比大家想想的要贪婪很多。一个副市长,竟然能贪污上亿人民币!之所以公检法查不到他贪污的痕迹,是因为这一切,从接受到洗掉黑钱,都有一个女人在帮助她完成。无疑,这是他的情人。施茵茵就是十三个情人之中的其中一个。
这个洗黑钱的女人,绝对不会是茵茵。
这个女人,一定就是施茵茵!
两个声音在争辩。鹄宇有些头痛。
茵茵是杜大鹏的儿媳妇,别人误以为是他的情人,儿媳妇不会成为替她完成贪污洗钱的工具,鹄宇想着这些,隐隐为茵茵鸣不平,虽然她已经不再人世。
忽然柜子的顶端亮起了红色的警灯。
“不要动它——这不是您的工作——”
低沉的声音,从墙角的猫眼传过来,一字一顿,很像机器人的声音。
鹄宇吓了一跳,脸色苍白的从资料库走了出来。他激动也害怕,觉得自己在人间冒着生命危险耗费了近一个月也没得到的信息,刚才就在几分钟里全明白了。
他退回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捧着头沉思起来。
半年,自己至少要半年才能走出这间鬼屋,可是阿九怎么办?那个小弱女子,独自去了真正的地狱,想着,竟然有种揪心的疼痛。他很惊讶自己此刻想念的不是茵茵,而是阿九。
他的脑子里浮现的,总是那个淡薄的,瑟瑟发抖弱弱怯怯说话的女孩子,她那么善良孝顺,那么楚楚可人,那么纯洁如水。他将衣领凑在鼻子下,依然还有阿九当初穿过留下的芬芳,阿九,一定要平安着等我来找到你!
窗外,已经繁星似锦。
而那些怪异形状的楼顶,在夜幕的背景里,显得那么诡异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