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
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出自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
返程的路上,司空萱再也联系不上蓝薇,司空萱在火车上昏昏沉沉睡着了,她睡的并不踏实,她梦见了蓝薇辞职后的那段日子。
命运,给了司空萱如镜潭水的生活,却又给了司空萱看清罪恶的双眼,司空萱咬一下嘴唇,染红了左边嘲笑的虎牙。
收银台,司空萱曾经很艰难地困在这个两米长,一点五米宽的矩形物体内,困在这个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加上地下室正好五层的建筑物中。周围放满了现代的办公用具,金属,塑料,还有非自然光。冰凉,麻木,没有温度。
这里的温度是没有感情的,终日保持在二十五摄氏度以上,旁边有太多缤纷色彩的宣传画。
门口有一只巨大的恐龙模型,通上电后就会呆板的左右晃动脑袋和尾巴,忽然感觉,整个世界有一小部分已经被这庞然大物吞入腹中,而司空萱,就处于这一小部分之中,甚至是最中间。
这里的光线充足,永如白昼,往往欺骗人们的眼睛,不知不觉时间已然流逝。
忽然想到曾经幻想躲在一个开满蔷薇但是终日落雨的天永远是灰色的花园中,这两者完全不同,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就是没有自由。
这里每天都有许多人和狗或然悠闲或然匆忙的从司空萱面前走过,时不时会有涣散的目光飘来,如鲤鱼亲吻薄薄的水面一样,仅微微一顿,下一秒便不知又游向何方去了。
其实最初的微笑是真实的,道歉也是诚恳的,问候是发自内心的,热情是无需刻意的。也曾一度欣喜好奇,开心甚至渴盼来到这里,悠闲或者忙碌总也不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纷争来袭,安逸不再,直到有一天,周围不再如最初所见的那样,陆续出现的不公平挑战着人们的贪欲。
不知足,不满足,不甘心,不平衡,羡慕嫉妒恨,这是人类的缺陷,也是人类发展的催化剂。也曾亢奋,极度欢喜,渴望进入这牢狱一般的地方,而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微笑,道歉,问候都变成了一种习惯,就像口头禅一样,丝毫不夹带任何情绪,不悲不喜,犹如一个冰冷的机器,大脑都是程序而没有感情和自己的思想,然后这微笑的面孔就成为了一张薄薄的面具。
其实早就认清了这个世界,在刚刚懂事就被周围人遗弃的时候,在被最信任的朋友欺骗的时候,在金钱和亲情之间亲人们选择金钱的时候,在付出了艰辛的努力却终究抵不过关系网的时候,司空萱就已经开始冰冻自己的内心了,可是最难抵抗的是真心。
倘若一直都是活在虚伪与冷酷之中,便也安稳,也满足,可是谁知道这周围又有真情涌现。无奈,手足无措,司空萱不怕没有温度只有麻木的环境,唯独给司空萱爱,让司空萱承受不住。尔虞司空萱诈的时代,伤痕才是正常的,可是那从千里之外带回来的樱桃,染红了司空萱的嘴唇,暖热了司空萱的血。
有一天,司空萱终于承认,蓝薇已经不在那里等司空萱了,这个空间里曾经司空萱们不见面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而心情平静的感觉再也没有了,没有并肩作战的感觉了,明白了这一点,司空萱终于完全崩溃了。
人,不是冷血动物,不是高科技,不是一组程序。
终于厌倦了,烦躁了,更换的笔记与交接记录中,蓝薇的笔迹和签名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不再出现,司空萱也终于承认,司空萱讨厌这里,是因为蓝薇已经不在。
没有谁能替代蓝薇给司空萱的温暖,这种失去,犹如给予后的收回,让司空萱感觉无助和失落。
恨不能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假如一开始都没有得到过,也就不会有失去的痛苦了。
整个空间被一种漠然充斥,唯一的生命,就是司空萱抬头视野左上方的一捧百合,尽管是温室的花朵,可惜在这根本无养料的水中花朵绽放的时间也就大约三四天,之后很快就会凋谢,在它枯萎前,就已经被人丢弃在垃圾桶中。
这个空间,要的是色彩,不需要生命。
不过司空萱还是很享受有它存在的日子,这是唯一不让司空萱感觉冰冷麻木的精灵。
也许,确实该走了,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只是整个世界都如同牢狱一般,唯有蓝薇在身边的时候,还有一丝乐园的感觉。
没有能力留住蓝薇,是司空萱一生的遗憾,司空萱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又怎么能掌控蓝薇的命运呢?
司空萱太天真了,就算司空萱有这个能力把蓝薇留住,蓝薇也未必乐意在这个地方,远方有蓝薇深深的思念,而且司空萱不能为了自己把蓝薇困在这个连司空萱都不喜欢的牢房中。
那么,倘若司空萱要离开,有谁愿意陪司空萱一起去流浪?去寻找各地的美好快乐与真实,哪怕是享受哀伤也罢,总比这,困在这无留恋可言的牢狱强太多了。
可是现实是残忍的,司空萱们不能没有金钱就能生存下去,责任,需要司空萱们现实起来,钱,成为了最关键。
所以司空萱和蓝薇还是不自由的,走出去了,只不过是进入了一个更大的牢房里。
心不自由,哪里都是牢房。
那么,在梦中蓝薇愿意陪着司空萱一起去流浪吗?
梦中,蓝薇拉着司空萱的手,背着行囊寻找传说中的山庄,停歇的时候,司空萱和蓝薇用手中的红绳编三生三世绳。
在梦中,蓝薇愿意陪司空萱一起去流浪。
一年前,蓝薇,她从商场辞职离开关耳市的时候,司空萱特意跑到银饰店买了两只戒指,在上面刻上对方的名字。
她是戴着刻有司空萱小名的戒指离开的,司空萱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担心蓝薇,司空萱告诉她银器可以避邪,可以查毒,如果她要去远方就要一直戴着它。
她点头同意,甚至还说就算是结婚了,她也会在戴上婚戒的时候,也戴着刻有司空萱名字的戒指,那年司空萱没有去火车站送她。
一别,永别。白天也没有告诉司空萱蓝薇是因为她而死的,只说是有人杀害了蓝薇,不过司空萱在内心深处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司空萱突然想到一句谚语: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
司空萱把戒指取了下来,从此再也没有戴过。
2011年7月,很多东西离开了司空萱,最重要的是,一个朋友。
2012年5月,司空萱失去了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