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你们把我生下来。
从没想过,从小接受爷爷真理式教育的我,在爷爷走后,我对父母的概念已经很模糊了。开始害怕三五成群,害怕饭局上偶尔提到家境,不小心红了眼睛,对,我恨他们。
他们开始给我讲道理,我不愿意听。这毕竟是生你养你的父母,能说出这种话,得要“编”多少故事来说明。
可能我只是叛逆,说出的话难免不中听,甚至是大逆不道。我记得,我刚满一周岁,当时的家庭并不富裕,为了这个家,把我交给了爷爷奶奶,他们就远走他乡去工作。每年腊月末尾,要除夕了,他们带着糖果和几件新衣服回来了。然而,我却不认识他们,我躲在爷爷身后,悄悄透过衣角去观察。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接受他们,也离不开他们了,去串门都得带着我。年过完,他们把我哄熟睡以后,偷偷的打包行李,就又关上了房门。
每年如此,直至我初二。
那一年,是爷爷治疗冠心病的第二年。发现得太晚,已经是晚期了,加上爷爷经常胃出血,终于还是撑不住了,当时是正月,那个时间是周三。
没人通知我,我终于熬到了周五放假,一个人乘车从县城的初中回家。下车后要走一段路,我在中途遇上了同房的大伯,他迎面骑着很老式的摩托车下来,看到我时候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他的表情我也没猜透。
看到了家,却看到了家门口的那个路口,用竹子做成了一个拱门,上面盖着柏芝树的树枝。我一下子好像猜到了大伯说的话,但我告诉自己不可能。
我走进家里,看到了堂屋里跪着一群头戴白布的人。他们在哭,外面围着吃席的人在说笑着。我,眼睛很干,乖乖听话回房间放书包,结果母亲递过来的白布戴在了头上,来到了棺材前面。
我和我几个堂兄弟还有姐姐跪在一起,围着前面的铁盆在烧纸,大家表情都很凝重,我一时却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直到烧完纸,所谓的风水先生为了让我们看爷爷最后的容貌,来弥补我们没见到最后一面的遗憾。
我应该一辈子都忘不掉眼泪怎么下来的。爷爷浮肿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嘴角流水了,那一瞬间,我相信了躺着的是他,是那个全家最疼我的,去哪都背着我拉着我,教我拿筷子,教我写毛笔字,教我人文知识的那个老头。
眼泪突然就啪嗒着掉下来,是一颗颗的。兄弟姐妹们都过来抱着我,头碰着头哭,他们知道,我是那个爷爷最宠的老幺,最难受的应该是我吧。
整个葬礼连带酒席结束了。我得回去上学了,父母料理所有东西后也走了,继续他们的工作。
进教室的第一时间,是自习课,所有人都看着我,然后纷纷过来安慰我对我说:节哀顺变,你还有我们呢,我们是一家人。那天出奇的所有人都对我很多,帮我去食堂打饭,帮我补笔记,给我买零食。那一刻,真的很感动,几度要大哭出来。
爷爷走了,那之后,我成了一个奶奶也管不动的小孩,我会撒谎多拿生活费然后和几个兄弟泡一下午的台球室和游戏厅,会经常晚上翻寝室出去上网。
但我还不是个坏学生,我不学,但我成绩一直是年级前二十。我依旧是别人嘴里的:别人家的小孩。可我不快乐了,我开始想很多东西,开始厌烦父母每个月那一次的电话。
到我快中考了,那天是六月十七,说来可笑,我生日按照身份证的日期来过,因为这样才有人陪我。可我那天没有告诉任何人,化学课中途,老师突然点我回答问题,我答不上,他让我去讲台旁边,我以为要挨训了。
老师起头了,大家给我唱生日歌,我比较腼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着大家伙带着笑容的看着我,我很感动,终于有人记得我生日。歌唱完,大家一直在鼓掌,我兄弟掏出了上次停电学校发的蜡烛,跑过来让老师点上,然后递给我,一脸感动的我慢慢吹灭了。
没有蛋糕,没有礼物,没有父母的电话,这是我的15岁,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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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们毕业了,意料之内,考上了重点高中,迎来了一个很长的假期。而我,也忘了父母的存在,他们也没有很多关心的话,就只说让我安心上学就好。
好像那时候的我,已经有了病态的心理,我在怪罪为什么父母没有那么多钱给爷爷进行换心手术,为什么一直以来让我跟爷爷生活,让我变成一个真正的留守儿童。
那时候的我,叛逆,不懂事,心里还恨着他们。你也对我咬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