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匈奴这个民族对汉朝很不友好,这是站在汉朝的角度去看的,要是以匈奴这个民族角度去看的话,他们其实也挺悲催的。
打不过其他分裂出去的部落只好寄人篱下,目的是想要保留匈奴这个民族的名号,没见阴山北面已经听不到匈奴这个名字了么,现在那里强盛的部落叫做鲜卑。
可惜寄人篱下也中日不得安宁,汉朝廷要干的事情其实和鲜卑人要做的差不多,也是打算消灭匈奴这个种族,只不过用的手段属于比较温柔的那一类。
羌渠单于选择保守的理由和于夫罗在东汉后期以及三国时期选择激进的理由其实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想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好这个曾经如日中天的名号,匈奴。
可惜最终他们都失败了,匈奴这个名号以及这个民族最后倒在了温柔的糖衣炮弹之下,哪怕两晋时期他们建立了一个国家也用的是汉人的方式,完全看不到这个民族特有的影子了。
南匈奴这个民族就像困居在笼子中的小鸟那样,看似安稳度日,其实只不过是慢性死亡罢了,他们逃过了鲜卑人武力融合却倒在了汉人文化融合的软磨硬泡之下。
但其实从中立角度去看,每个民族都有其自身傲人的特点和风采,这些特点再历史长河中消散本就是非常可惜的一件事情。
提到民族大融合,没有哪个国家比新中国在这件事情上做的更好也更多了,56个民族紧密团结在一起,每个民族都保留着各自的特点特色,甚至是历史文化,能拿出来的现成经验实在是太多了,张扬要跟于夫罗聊的事情其所处的大背景其实就是这样。
参观军营什么的在张扬这其实是小事,他没什么怕人看的,那些怕人看到的别人根本也看不到,陷阵营真正的战斗力来源于夫罗是不可能观察和了解到的。
三月二十二,天气晴朗,这天便是太守府定下的参观日期,一大早各级重要官员便随同匈奴使团出现在了陷阵营的军营内,可惜他们起的没有军卒们早,大部分军卒已经被高顺带出去拉练去了。
直到匈奴使团参观了一圈这个与其他军营别无二至的军营后,拉练的队伍这才归营。
之后就是军卒的早餐时间,新军卒受训练时间毕竟较短,那些混杂在队伍中的原匈奴奴隶在看到右贤王后,都纷纷的脱离队伍上前行礼,哪怕高顺身边的教官队倾巢出动执行了军法,也拉不回来这群人。
于夫罗对此自然是无动于衷,这些人不过是些奴隶罢了,在军卒全部进入食堂就餐后,张扬这才走到于夫罗身边说道。
‘用军法处置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向你行礼,我从没阻止过他们的信仰,只是因为他们私自脱离队伍造成了军队的混乱,这些都是军队中的条例,他们违反了自然是要接受惩罚的,其实我对于你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如此冷漠很看不惯,他们也都是人,是人就应该得到基本的尊重,哪怕地位悬殊;
真遗憾,你没有跟他们说话,如果你主动跟他们攀谈一下的话就会发现一些我即将要跟你聊的事情,你自己心里也能早点有个心理准备。’张扬遗憾的说道。
‘我族没有这样的习惯。’
于夫罗看着眼前这位只有十几岁的孩童,想象不出这么老成的话是怎么从这个孩童嘴中说出来的。
张扬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现在不是一个好的谈话时间。
整整一上午南匈奴右贤王于夫罗都是在陷阵营军营中度过的,他亲自用双眼见证了每一位匈奴军卒的一天,正向张扬之前保证的那样,一视同仁。
相同时间起床,相同时间训练,相同时间的活动,在相同的时间就寝,很充实的一天。
陷阵营由于是职业军卒,每日里除了训练和打扫自己的驻地外并没有其他工作要做,少了经济利益,外族受道的压迫和排挤概率就少了很多,总结起来匈奴人在这里过的很好。
中午于夫罗是在军营的食堂中用餐的,吃的也是军卒们吃的饭食,大锅的土豆炖鸡肉块虽然朴实无华但却异常的美味。
土豆这东西在云中郡周边范围内的知名度还是颇高的,看着碗中大块大块的土豆,于夫罗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总之是中午只顾着吃饭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中午陷阵营进入午休时间,营中实行了正午禁行令,使团的参观也就算是结束了。
离开营地的时候,于夫罗主动来和张扬告别。
‘我们参观了一上午,我一直在等你找我聊那天,那个在征兵处你准备要说的事情,可是你却并没有这样做,现在我要走了,你还是不准备跟我聊一聊吗。’
两人牵着马,脱离了使团和云中县官员组成的大部队,就这么慢悠悠的在青草地上溜达着,很是惬意。
‘你错了,其实我早就想找你聊了,只是在看到你对于那些曾经的匈奴奴隶这么不友好之后我又觉得跟你说不说其实都变得没有多大的意义了,你的思想观念已经固定,思考问题和事物肯定都是从这个固定好的角度出发进行的,而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可能要跟你这个固有的角度产生冲突,我不认为你能接受,所以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把。’
‘知道为什么我这次会屈尊前来吗,知道为什么我这次来闭口不提之前那次冲突吗,知道为什么我这个身份的人会对你这样的孩童异常迁就吗,你对与这些问题难道不好奇吗。’
于夫罗接过了张扬地话反问到,只是问出来的问题却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些问题好像跟张扬前一句提到的事情搭不上边,有点南辕北辙的意思。
张扬摇了摇头,右贤王身份比肩三公九卿,就算南匈奴再没落,右贤王这个身份的含金量远没有西汉时期那么大,也比张扬地身份高了不知道多少,按道理来说于夫罗不可能会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的,从对方对待本族奴隶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阶级观念在他的身上也是有着明显的烙印的。
张扬是真的不清楚,于是便果断地摇了摇头。
于夫罗看到张扬摇头却笑了笑说道‘上次呼厨泉兵败收兵,我本来是打算即刻出兵找回面子的,最后却被老萨满给拦住了,那时他就告诉我,一年前他就感受到了神谕,神谕上说匈奴人的未来在白色的云彩里,一开始他选择解读的方向就是蓝天上的白云,只是研究了很久也没弄明白这个神谕所指的到底是什么,直到他听说呼厨泉在云中县外兵败的消息后,这才明白那个神谕所指的‘白色云彩的里面’指的是云中二字,这下你明白为什么我会这么做了把。’
怎么又跟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扯上了关系?张扬皱着眉头把于夫罗所说的事情消化掉了,老萨满得到的神谕?这故事怎么听着这么荒谬呢。
不过想想一开始胡人声望开启时候,确实提到过要给胡人这个群体找出路这类的信息,难道说那时候就产生了关联了,头疼。
想不明白,还没有一个地方能给个解释,再想下去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张扬果断放弃了胡思乱想。
于夫罗用这么隐蔽的事情表达了诚意,张扬也不好再继续推辞下去,随后侃侃而谈道‘奴隶制度作为比较落后的社会制度形式注定是要被推翻的,相信你们心中也是清楚的,但你们错误的把制度上的东西和民族特点划拨在了一起;
之前我跟你说很遗憾你没有跟那些匈奴人说话,是因为他们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在军营中他们也有一个相同的称号,匈奴族,而我汉人的士兵则被称作汉族,族这个字所能代表的含义不用我给右贤王仔细的解释了把,在我的军营中这些匈奴族是允许保留一些民族特点和习惯的,例如蓄须的款式等等,当然和汉族士兵一起需要改变的地方他们也是没有特权去拒绝的;
同时他们内在的一些民族习惯和特点军营条例中也没有相关干涉的条文,他们依旧可以信仰他们的萨满神灵,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想问思想不改变我怎么敢用他们作战,原因属于军事机密恕我不能告知,从他们依旧尊敬你这位右贤王这点上你应该能推断出来,我确实没有改变他们民族信仰的想法;
我觉得现在匈奴的社会制度也就是社会结构应该向前走一步了,摆脱纯粹的奴隶制度走向更加先进的封建制度,好好处理这个变革的话其结果其实是可以预见到的,就像军营中的那些匈奴族军卒一样,你们这个大的匈奴族也会在风俗习惯不变、理念信仰不变的前提下融进汉族这个大家庭中的,当然前提自然是你们接受这个往前走一步的变革,这就是我想对右贤王说的话了。’
‘你说的这些大方向上的事情我想我听明白了,这也是我族一直以来想要前进的那个方向,只是该怎么做我们却一点头绪也没有,没有具体实施的做法,你说的这些事情将毫无意义。’
对于张扬说到的事情于夫罗其实心中还是挺吃惊的,把这类意识形态上的东西简明扼要的描述出来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了,更难得的是张扬作为一个外族把匈奴人目前的困境都给找到了,他们匈奴人内部有这样远见和思想高度的人都不是很多,不过也正向自己提到的那样,找到问题却没有相应的解决办法等于白费功夫。
张扬怎么会没有办法呢,忽悠了这么长的时间,是到了收网捞鱼的时间段了,于是他微笑的看向了于夫罗。
而在余夫罗的眼中,张扬的笑容中却充满了不可名状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