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青时一愣，心道：会。你会，我也会。但未必不死不休。
这不是景青时相信人性，而是身为修仙者之后，反而比凡人更相信人心一些。
什么是心境？人心其实就是心境。
修仙者容易堕落，也更容易坚守，守心是正道弟子的基本功。
仙道贵争，但若只有争锋，永远都不会进到修道的最高层。
这个理论，甚至包括走杀伐之道的剑仙和杀戮之道的魔宗。
以杀为修道手段的修者，反而更注重心境的修炼。
不然，剑仙的第一道门坎，为何叫做剑心通明？
看到景青时不语，景明镜以为她害怕了。
他有心教育晚辈，可却不想吓到孩子，出现心魔，以及因这种必要的教导而与自己和家人疏远。
他乃未来族长人选，家族希望，心思缜密，手段高明，略一思索，就有了对策。
以进为退，反而更要借机教导，开口说道：“我会争。”
“但也不一定。”景明镜洒脱一笑。
景青时抬起双眸，眼神清澈。
“仙道贵争，这等换天改命的机缘，就是族人，我也不会相让。”景明镜分析自心，“机缘之争，无关其他。”
“有则必争。”
“但同时，争过之后，成败由天。最后无论结果如何，都能洒脱接受，而不是萦绕于心，最后形成心魔，反而影响道途。”
他看向景青时：“我希望你也是一样。”
“争归争，但不要被贪欲蒙蔽。”
“你要牢记，你的道途很长，一时的得失不算什么。哪怕那得失是泼天机缘也一样。”
“更何况，那滔天机缘也未必是机缘，我说的‘不一定’去争也是源于此。”景明镜摇头叹息：“毕竟这修仙路上，‘机缘’无数。最珍贵，也最不值钱。”
“你大概不会想到，我现在就能一口气说出数个待人发掘的机缘，并且里面的机缘是真的。”
“例如我说的先天灵丹，被发现时，就在一座上古仙人遗留的洞府内。甫一出世，便遭到无数修仙者出手争夺，席卷玄魔佛三教。据说开始还有克制，最后越争越烈，连玄门和佛门弟子都没能守住心境，被贪欲蒙蔽，最后不分敌我，杀戮得血流成河。”
“结果呢？谁得到了？”景青时不免好奇。若是得到这等灵丹，又能从重围中杀出，最后应该是修道界的名人。
景明镜看了她一眼：“天魔们吃得很饱。”
“啊？”景青时呆住了。
景明镜幽幽道：“现在那仙府遗迹还在，被一群天魔看守。”
景青时：“……”
原来是陷阱。
她好奇道：“为什么三教没铲除它们？”
“仙宗、佛宗、和魔门圣宗不愿出手。”景明镜摇头。
“那里聚集无数修仙者血肉神魂，以及贪欲，杀戮欲等，早成了阴魔滋养之地。”
“玄佛魔顶级宗门弟子不为先天灵丹所动，又觉得有魔头拿来试剑、炼法、锻炼心境正好，把那里当作魔头养殖场了。”
逼格这么高的吗？景青时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但对仙宗多了向往。
如果之前是因其名声地位前途等，才有加入的冲动，现在则是真的被其展现出的气度折服了。
这才是“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景青时心道：我也想站到最高层，天下万物不入我眼中，道途才是唯一。
景明镜看她神思不定，小脸一会儿变了几个模样，又加了一把火。
“魔门圣宗受其启发，于是也布置了无数个大小秘境遗府，以待后来人。里面有无上真经直指大道，也有天地灵材，极品法宝。那是魔宗前辈大能设置，专为引修仙者自相残杀，相互竞争，为的就是引玄佛二门的修道种子破了心境，堕入魔道。那也算是魔宗选拔弟子的试炼之一。”
“都破了心境了，魔宗也要？”景青时忍不住道，“莫非他们收破烂的吗？”
景明镜本来一本正经授课，正好为景青时增加修仙见闻，以免日后中招，猛听此话“扑哧”一下笑出声，哭笑不得：“就你会说。”
他摇摇头，又好气又好笑：“三教修法不同，各自所讲心境也不同。不适合玄门的，未必不适合魔宗，说不定还恰恰更相合。你看那些玄佛二教叛离到魔门的，只要能成功转修，后来不都成了呼风唤雨的魔门大能。”
看景青时情绪恢复，他暗自点头，把话题拉回来：“所以，同样的，说到灵镜，家族内知道的并不多。”
“一是灵镜择主，无处可争，因此除了几个主事人，没机缘得到的也不必知道，以免心生烦恼，乱了道心。”
“二是避免失口，将灵镜信息传出去，引来觊觎。”
“咱们家族弟子虽然可信，但自古‘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一传二，二传百，百传千万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还是从根源上止住最好。”
“所以这次你用灵镜探索秘境，也要瞒住其他人，不许透露灵镜的信息，只找借口引人去宝物处即可。”
景青时点头受教。
又有疑问：“那这次秘境之行，很安全了？”
景明镜气笑道：“你是家族道种，初次外出，难道真让你九死一生？”
“放心，进去的日后大多都会成为同派弟子，又都是一个宗门下的附属家族出身。无论宗门还是各家，都不会允许在宗门试炼上出现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这是宗门根基所在，谁敢染指？所以相互间不会下杀手。”
“这也是门派择徒考量之一。”
“试问，一个对同门出手的人，资质再高，门派敢收吗？”
“所以，很安全咯。”景青时脸色古怪，想笑，又觉得合理。
小说看多了，她总觉得进入秘境，主题就是杀人夺宝，并且各家互下狠手，阴谋迭出，趁机打击对家。
现在想想，一群炼气期的小修，大多还都是刚脱离奶娃娃身份的少年男女，有啥可阴谋的。又都是家族弟子，再差物资也不到非得拼死争夺的地步。
并且这是宗门给出的秘境，进了无数遍人了，里面有啥，还没个点数？真值得生死相争的宝物基本不存在。
最多就是给大家发家一波，提升几层罢了。
“宗门福利啊。”景青时满足感叹。
景明镜看她想得挺美，及时泼上冷水：“醒醒！若没有一丝风险，宗门放你们进去做什么？郊游吗？那还不如开放个药园快一点。”
“你们这些试炼弟子之间的争夺是点到为止，但秘境里面遍布妖兽，它们可不会和你们点到为止。往年也不是没死过人的。”
“所以，这次去往秘境，族长有嘱咐，因你修为低微，特意再拨给你几件法器护身。”
“我知道你之前看过库存，可有什么心仪的吗？”
“啊！”只顾着听景明镜讲故事，景青时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她看了一眼这位族叔，心说：真说起话来，这位比景茂厉害多了。景茂是喋喋不休，这位是连环套，一件接一件，搞得好似一千零一夜故事一样，让人只顾着听故事，以至于都忘记本来目的了。
他本来是说什么？
对，只是通知我宗门秘境要开了。
最后呢？
成了族学修仙见闻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