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师盯着我们,很久没说话。
我脆弱的小心肝还在紧张地跳动着,这被范老师盯着的时间怎么这么难熬呢,每一秒钟都如坐针毡啊!
“有什么不懂的,为什么上课的时候不问老师?或者下课的时候向同学请教也可以。”范老师问。
虽然不敢直接看范老师,但我明显能感觉到范老师的两道目光跟利剑一样刺向我们俩。
我们俩都不答话,范老师又说:“非要在晚自习请教问题?”
梦云正想解释,范老师点名了:“莫雷。”
“到!”莫雷应声站了起来。
“陈梦云有什么不懂的,你给她讲讲。”范老师面无表情地对莫雷说。
汗~!莫雷可尴尬了,僵在那里。这让人家可怎么主动地给陈梦云讲啊?讲什么?
梦云嘻嘻地笑起来,她对莫雷的同桌说:“要不然,我跟你换个位置,让莫雷教教我?”
啊呀,简直是……!
如果我是老师,我也要被这样的学生气死。
范老师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但是他却不动声色地对莫雷的同桌说:“换。”
大家都惊呆了。
要知道,九十年代的乡下,都是男生和男生同桌,女生与女生同桌,没有男女生同桌的先例哎!
再说了,我还超级不愿意呢,莫雷的同桌又瘦又小,跟颗小虾米似的,我才不愿意跟他同桌哪!
我是不愿意,人家莫雷的同桌还不愿意呢!男生要是跟女生同桌了,保不齐明天他就成了全校的大新闻,被男生们取笑和调戏,男生们肯定会追问他,和女生同桌是什么感觉啊?尤其是,这个女生还是苏米米哎,她有没有调戏你啊?
唉,两厢不情愿,可是,不情愿归不情愿,没有办法,莫雷的同桌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梦云换了个位置。
范老师慢慢地走到了教室背后,背着手从背后看着我们。
我感觉到我的脊梁骨都是凉嗖嗖的。
梦云这家伙也有意思,她果真地向莫雷请教起问题来了,她的态度非常认真,就跟真的一样。莫雷也认真地向她讲解起来,虽然他的声音很低,但是从他的表情能看到,这位学习成绩非常好的同学,也是一个热心肠的同学,他是真的把梦云的问题当成了问题来讲解的。
我不知道梦云听懂了没有,或者说,梦云是否能听懂。尽管莫雷讲解得很详细,可是平时课堂上都没有认真地听过课,这莫雷讲的,梦云能听得懂吗!
好吧,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了。范老师还在后面盯着呢,我赶紧假装看书吧。
假装着,假装着,我还真的看起了书来。所谓的假戏真做,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怪不着那么多拍电影电视剧的演员拍完一部戏以后就谈恋爱牵手,并且喜结连理了,原来是他们太投入,假戏真做了。演着演着,就分不清演戏与现实了,就真的刻骨铭心、轰轰烈烈地相爱起来了。
我认真地看着书,也不知道范老师是什么时候走出教室的,也不知道旁边的新同桌是如何如坐针毡的,也不知道莫雷什么时候给梦云讲完题的,等下课铃声把我唤醒的时候,新同桌飞快地回到他的书桌旁去了,梦云也拿着课本回她自己的位置去了,莫雷又在低着头看书了,他看书的姿势真是雷打不动,永远不变啊!
话说,我的这位莫雷同学,后来是非常非常有出息的。后来他在一所普通高中就读,却考上了著名的湖南大学,研究生毕业以后,在他导师的公司工作,这样的学生,是我们所有的老师一提起来就感到无比自豪的,也是我们的老师常常提起,用来激励后来的学弟学妹上进的榜样。
莫雷也是我的榜样。虽然我没有向他好好学习,虽然后来的人生,我们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在进行,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我对他的欣赏。
我后来已经不太记得,但是莫雷说,在我初中三年级以前,也就是我和梦去、依娜、雅华成立超级坏女孩组合之前,我曾经把我写的一些所谓的“诗”的东西送给过他,还给他送过一些小小的、小得不能再小的礼物,当然了,礼物不能以大小来评心意。
我后来努力地从记忆的长河游溯到那段有些模糊的区域,我想起了一些小东西,比如卓别林的小雕像,非常非常小的那种,那是我送给莫雷的。
因为在我对未来失去信心之前,在我成为坏女孩、决定放弃学业之前,我还是很积极、很好学的。而莫雷正是一个积极、好学的好学生。
因此,那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做作业。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没有年龄限制的话,我很愿意给我们的那段友谊标注上“青梅竹马”这四个字。
不对,再加上“两小无猜”好像效果更好呢!哈哈,的确是非常要好的两个小朋友,无心旁骛的、纯洁的、干净的友谊,跟别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我与莫雷的关系是怎么开始疏远的呢,好像除了我变成坏女孩这一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件事成了我们疏远的导火索。
对,就是我周末回山赶时髦的老家时,路经莫雷的村庄,村庄里的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就知道我跟莫雷关系要好,他们不停地向我砸石头,还取笑我是“莫雷老婆”……
我回想起来了,那时我的反应是又羞又气,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就跟雅华收到传情达意的小纸条时的反应一模一样的。我把这种委屈都转嫁到了莫雷头上,我怪他,生他的气,所以再也不理他了,这弄得他很是莫名其妙,但是没有办法,于是,我们便慢慢地疏远了。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时候真是很可笑。如果现在能当上莫雷老婆,那该是多么大的福份呢,因为人家莫雷现在那么能干而且有前途,一般人想当人家老婆还当不上哪!
不管怎么说,到了好多年以后的后来,我和莫雷的友谊还是维持了下来,我们是好朋友,是很纯洁、很纯洁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