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颗祸晶卖出一笔不多不少的现金来。先知揣着一小沓钞票刚要离开,想了想又转身回来,从货架上扯出件衣服来,比比大小正合适,披在身上挡住节气的标志便出了店门,当然没忘记随手又给大爷撂回一张去。见大爷正忙着在那几颗祸晶中挑挑拣拣,要选出一颗大小合适的往保温杯里放,就没打扰人家,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他们上城的钞票挺有意思,那个材质和布似的,不管面额多少,色泽都是淡绿,正面就一个数字,背面印着跟节气标志一模一样的花纹,也不知是那个狗腿子设计的,先知决定私下叫它“舔狗钞”。
浮空城的钱长什么样子呢?这个念头在先知脑海中一闪而过,反而帮助他下定了决心,要把浮空城、七十二贤乃至先知这个名头全部丢掉。他知道节气这个组织里的几位核心成员都以节气为名,不知是种软性传统还是个硬性规定。
“要真让我改名字的话,那我就叫小满吧。粟小满,这个名字听着也还不错。”先知—不,咱们以后就叫他粟小满吧—默默给自己起好了新的名字,捏着手上微微被冷汗浸湿的钞票,漫无目的地走向未知。
这钱看上去没多少,想不到还挺禁得住花,粟小满一路无三不过望地买了一堆东西,手上提得盆满钵满,也不过花去三分之一左右。他最后来到的地方是个菜市场,所购买的东西有小吃若干零食数袋,此刻也懒得再转悠,便找了个供顾客休息、饮食的露天桌椅,把手上的东西随意往桌上一扔,随意地坐下观察来往行人。
那一堆零食的包装袋本来就不甚牢固,在粟小满扔出去的那一瞬间便破了底,里面那点儿内容撒了一桌子。好在粟小满经神赐力量强化后身手还算敏捷,左手一抄一放一杆清台,把洒出来的东西尽数抄起扔到另一个袋子里,整个过程绝不超过0.5秒。
这也不算卖弄本事,神赐者们原本就拥有者超出常人的身体素质,这种变化已经渗透到神赐者们的日常生活中去了,像在什么体育竞技、做电影特效等方面,神赐者们更能发挥自己的优势。但这回粟小满却发现了一丝不寻常:有人注意到了他这里的动静,并且释放出了强烈的敌意信号,里面还掺杂着一些嫌恶。
“这可有意思了。”粟小满暗自寻思,自己初到贵地,哪儿那么巧就这么多人认识自己,而且不早不晚偏偏在自己无意间显露身手后才发现,基本可以判定这人不是冲着“先知”这个人来,而是对神赐者这个群体充斥着敌意。
粟小满颇有些愤愤地想,这玩意儿还有天理和王法吗?神赐之力是天上掉下来的又不是我自己哭着喊着上赶着要的,再说我也没拿他杀人放火坑蒙拐骗呀,不是也拼着老命上去跟异族杠正面了嘛,哪儿来这么大仇啊?他忍一时忍无可忍,退一步越想越气,再加上突然感到心底传来一阵悸动,干脆提上东西站起身来,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顺着敌意传来的方向一路跟了过去。
粟小满跟梢盯人那简直跟玩儿似的,那人一路不停地走着,像是有自己的目的地,并没有死跟着粟小满不放,散发出的敌意信号简直像个黑夜里的火炬,粟小满闭着眼睛都跟不丢。好几次他甚至晃到对方眼前跟别人来了个脸对脸,看清了这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两人眼神还对了一下,一点儿异常没有,就是近距离看这姑娘的敌意信号更是热烈,简直跟把火似的烧眼睛。
“emm…没有神赐力量波动,看来不是神赐者,那这就说得通了。”粟小满暗自思忖,神赐者本来也算特权阶级,这群体中不大可能有人吃着神赐的饭砸着神赐的锅。眼瞅着大姑娘兜兜转转,过了座人行天桥来到一个挂着“嘉和园”牌子的小区门口,刷了卡进大门,粟小满想也没想就跟了进去,却被保安一手拦下:“先生,住户请刷卡,访客请联系受访对象。”
那姑娘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她在菜市场见过粟小满卖弄风骚,路上又遇到过几次,这会儿一下子认了出来,忍不住尖叫道:“又是你?你跟了我一路了吧?你想干嘛?我报警了啊?”
“什么就跟了您一路了呀。”粟小满也觉着提着一手东西跟踪别人确实挺累,如今却觉得这一手东西实在是绝妙的借口:“您见过有人提这么多东西跟人的吗?照您这么说我到底是尾行变态还是给您送礼来的呀?”
这一句赶一句的就容易戗出火来,姑娘撇撇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买这么多东西掩饰你变态身份的。刘哥,查他出入卡,这人肯定不是咱小区的。”
“不是您小区的还不能站这儿了?”粟小满把提的东西往地上一放,笑嘻嘻地逗姑娘玩儿。这下不但姑娘本身就不开心,保安也不乐意了,板着个脸道:“先生,我们这里是高档小区,请您配合我的工作,不要在这里闹事。”
还没等粟小满发话,一个中年男人从后方走过来,站在姑娘身边,用一种年上大叔那种特有的磁性声音道:“楠楠,怎么到家了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
说着还抬眼看了一下粟小满。双方眼神一碰,同时微微颤抖了一下,想必是对于对方的实力都有了一些了解。这大叔当即拱手问道:“在下节气清明宫七队副队长齐实,请问阁下是?”
节气里共有八个分部,每个分部和核心成员的名字相同,比如袁清明的清明宫、顾惊蛰的惊蛰殿等等,很难说清究竟二者谁以谁命名。分部下面又有副长一名,分队若干,每支分队有队长和副队长,算是这个组织的中层力量。能在清明宫的分队任副队长,这个齐实想必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粟小满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笑道:“我无名小卒一个,不值一提。”说着提起东西就要走。
那姑娘气哼哼又有些不自在地说:“爸,这人是个变态,跟了我一路!”
嗯?粟小满又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地上,抬头看了一眼这叫楠楠的姑娘。这事儿可真奇怪,明明自己的父亲就是个神赐者,她怎么就对神赐者有这么大的气性?他决定把这潭水再搅浑点,于是开口冲齐实道:“老哥令千金这话可有点过分了啊,我好歹也是个神赐者,不至于这么没品吧?”
姑娘脾气果然比胸怀要大,还没等自家老爹发话,便气冲冲地反怼回来:“你们这些神赐者就没一个好东西!”
说得好!粟小满心里暗自发笑,一杆子扫落一船人的事儿不算稀奇,可这船上还坐着自家老爹就有意思的很了。齐实果然脸色一沉,拉了一下楠楠道:“胡说什么呢?赶紧给这位先生道歉!”
楠楠气得一跺脚,竟然真的给粟小满说了句“对不起”。这下又给粟小满惊着了,这姑娘上一秒还在当面诋毁自己的父亲,下一秒又变成了老爹说什么是什么的乖乖女,这个路数真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本能地觉得这对父女之间一定有故事,但那又关自己屁事,俯身拎起今天不知道被扔下去又拿起来几次的购物战果,道了声告辞,竟是一刻都不愿停留了。
看着粟小满一路远去,齐实脸沉如水,也不跟女儿说话,背着手往家里走。楠楠知道自己今天险些闯下祸事,知趣地跟在老爹背后,大气也不敢出。
或是气略微消了点,齐实转过头来盯着女儿的脸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楠楠也不敢隐瞒,便说在菜市场看见这人显摆能耐,很是看不过眼,没想到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但在路上遇到好几次,还跟着自己到了小区。齐实听了也很是疑惑,他不知道粟小满的本事,也怀疑后者是见色起意,但这也说不过去,一来对方确实是神赐者,真想下手在路上就行动了,绝不会跟踪踩点到安保力量很强的小区里劫人;二来自家闺女…说白了,根本不具备让人觊觎的条件。
他想了半天也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当这事儿是巧合,语重心长地告诫道:“楠楠啊,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万一暴露在神赐者面前,咱们一个满门抄斩可跑不了。”
听这口气,这位经粟小满验证过的清明宫副队长,竟然不是神赐者!
这边粟小满提着一堆购物袋,直接回到节气楼,敲开死神的房门,把什么洋葱圈粟米条一股脑扔到死神床上,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抄起遥控器换了个台。死神瞪了他一眼:“出去没碰到好玩儿的?一回来就抢我电视。”
“还真有件好玩儿的事。”粟小满胡乱按了一气按键,没发现什么好看的节目,于是把遥控器丢回给死神,顺便把他跟踪大姑娘的事给死神讲了一遍。死神还没听完便作势要打呵欠:“这有什么好玩儿的?就剩变态了。”
“哪儿呀你就没认真听。”粟小满换了个姿势,把脑袋靠在沙发后背上:“我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回来的路上才猛一下子明白。”
“你想啊,这姑娘那么听爸爸的话,让道歉就道歉,她爸又是神赐者,她怎么可能当面骂神赐者不是东西呢?”
“还有,他爹的反应也很有问题。怎么说呢…他当时让闺女跟我道歉,那意思好像就是担心那句话会惹我生气,对于他自己来说反倒没什么所谓。一个真正的神赐者会对一句当面侮辱这个群体的话毫无反应吗?”
“闺女不懂事说了句错话,当爹的还能真能把人掐死呀。”
“跟您着不了这个急。”粟小满叹了口气,“听着啊,知识问答来了:什么人看着跟神赐者一毛一样没什么区别,但实际上却跟神赐者是死仇?”
“铸剑人?”死神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说你今天出去逛街碰上的这俩是铸剑人?你这什么好狗运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