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过去,次日一大早,两个丫环已在门外伺候,服侍他漱洗完毕,年长的一个这才轻声禀道:“刚才秦总管着人来过,说是有急事相商。”
杨无缺点头道:“我这就去。”
进入客厅,王李二人已先到了,秦总管笑容可掬地让座,随即开言道:“三位刚到,本不应劳动,只因近日得力的镖师都已派出去,说不得只有劳动各位了。”
王世宗朗声笑道:“我们既已吃了本行的饭,理应听候差遣。”
秦总管接道:“现在有一笔大生意,即日便须解送山东,老朽的意思,由你们三位押送,是最适当的了。”
李文才笑道:“此事义不容辞,不知杨兄的意思怎样?”
杨无缺正待开口,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个稚龄丫环来,悄悄在秦总管耳边说了几句话,秦总管点了点头,目视杨无缺道:“以王师父和李师父的武功来说,力量是尽够了,我看这样吧,杨师父暂时还是留在行内,万一再有生意,也好应付一下。”
主事的既这样说,杨无缺乐得顺水推舟,当下点点头道:“在下一切听从总管的安排。”
秦总管复又面对王李二人道:“老朽已选好几个得力镖伙,趟子手也是极精干的,此行绝对没有问题。”
李文才哈哈笑道:“以九洲镖行的声威,在下相信也没有那么不长眼的,敢来虎嘴上捋须。”
秦总管森森笑道:“凡事总以小心为宜,二位今天便起程吧。”
王世宗与李文才双双行出大厅后,秦总管满面春风的对杨无缺道:“杨兄弟一路风尘仆仆赶来京城,还是多歇息几天吧。”
杨无缺回到客房,心中暗暗奇异不已,秦总管为什么又把自己单独留下?同时他们这种优礼有加的举动,可不像对待一个镖师呢,莫非内中另有阴谋?
他此刻身处龙潭虎穴,遇事不能不小心三分。
正当他怀疑不定之际,伺候他的使女突然走了进来道:“秦总管着人来请你。”
杨无缺漫应道:“他在什么地方?”
“好像是在后堂。”
杨无缺心里一动,随手把剑佩上道:“你领我去吧。”
随着使女穿过了两个院落,来到后面上房。只听秦总管的声音道:“杨兄弟来了吗,请进来吧!”
掀开软帘进入花厅,不觉一怔,只见上首坐着一位宫装打扮,头挽高髻的少女,用一方青纱将面蒙着,秦总管却在横里坐着,见他进来,立即引见道:“这位是东家的千金,也是本行的宫主,请快来见过。”
这种引见倒是别开生面,杨无缺心里暗暗好笑,但仍然抱拳道:“在下杨无缺,见过宫主。”
宫装少女摆了摆手道:“听秦伯伯说杨师父的武功很高,能屈就在本行,我们很欢迎。”
杨无缺道:“在下艺业低微,承宫主这般礼遇,以后定当竭力报效。”
宫主道:“那很好,昨天新来的王师父和李师父,今天便派去跑这一趟,我实在有点不放心,你可马上起程,在暗中跟着,万一有事也可打个接应。”
杨无缺道:“在下遵命。”
宫主又面对秦总管道:“秦伯伯的意思如何?”
秦总管对杨无缺道:“宫主对你十分赏识,希望你多卖点力,本行决不会亏待你。”
随又沉着脸道:“那两个小子来历着实可疑,今天派他们出去,原就是有意试探他们,可是你别多心,你是金陵分号推荐来的,我们怎么也不能不相信你,你这就动身吧。”
杨无缺点了点头,嘴里连答应着,心中却是暗暗好笑,这时已有人替他将马牵来,接过马遂自出城,循着大道往前疾奔。
走了约三五里,突然路边闪出那位蒙面宫主来,对他招手道:“杨兄请来林中说话。”
杨无缺暗自冷笑忖道:“原来如此。”
但仍然跳下马,缓缓行入林中。只见那蒙面宫主安然坐在一株大树下,对他冷冷地道:“见了本宫主为何还是这般大模大样。”
杨无缺剑眉皱皱,不耐烦地道:“宫主有什么吩咐快请吧,在下还得赶路呢。”
宫主拍着身旁的石块道:“来,你先坐下我再和你说。”
杨无缺哼了一声道:“不用了。”
宫主噗地笑道:“你看我是谁?”
手一抹,把面幕取了下来。
杨无缺大吃一惊,满面迷惘地道:“怎么是你,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
原来这位蒙面宫主竟是浣月宫主之徒谢灵,这怎会不使他如坠五里雾中。
谢灵微微笑道:“你且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
杨无缺随手在她身旁坐下道:“九洲镖行难道是令师创设的?”
谢灵摇头道:“我到最近才知道,这所镖行,原来是‘边疆四魔’中东魔厉阴天开设的。”
杨无缺道:“既是东魔所开设,如何会叫你宫主?”
谢灵道:“东魔有个独生女,自称欢乐宫主。一身武功已得那魔头的真传,为人最是淫荡下流,借着东魔的恶名,经常在江湖行走……”
杨无缺见她说了半天,仍没说到正题,禁不住插言道:“这与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
谢灵道:“为了你那封荐书的事我奉派到金陵九洲镖行的分号。那分号的主持人是我们的人,他曾经告诉我,分号的少东家不久便要出巡,并且还是女的,当时我并没有留意,最近金陵分号来了一个紧急报告,告诉我们九洲镖行的东主是东魔,那么少东自然是她了。”
杨无缺笑了笑道:“因此你就冒了她的名?”
“哪有这么简单。”谢灵掠了一下鬓边乱发道:“当时我便兼程赶到金陵,暗中发现这位欢乐宫主的身材和我差不多,而且又打听到秦总管原是西北的巨盗五阴鬼手秦奇,是半途投入东魔的麾下,仅知他有位独生女儿而已……”
杨无缺打断她的话题道:“不管怎样,你都用不着冒这个险。”
“还不是为了你。”说到这里,她脸上突然飞红。半晌后又说道:“据说凡属投效九洲镖行的人,都得经东魔暗中考察过才能用,这魔头何等阴险狠辣,因此我觉得你进入九洲镖行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当我得知欢乐宫主到金陵后,还须去武昌,然后再循京襄大道北上到总号,便趁这空隙赶来京城,假冒了她一次。”
杨无缺长吁一口气道:“目的便是引我出来?”
谢灵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还不明白,他们派你送镖,目的就是给东魔朝相,因此我把你搁下了,后来一想,还是不妥,她来之后,会把你放过吗?是以又设法派你出来。”
杨无缺道:“这样说我是不能再回镖行了?”
谢灵没好气地道:“莫非你还留恋?”
杨无缺摇头道:“并非我留恋,此行并无所得嘛。”
“能够知道九洲镖行的底细就够了。”谢灵仰着脸思索了一会又道:“下一步该是打听他们是不是和九天阁有勾结。”
杨无缺笑道:“这就怪了,九天阁怎么和魔道勾结?”
“难道你忘了你自己的事?”
谢灵冷笑后又道:“赵三麻子比起东魔来,又不知下流了多少倍呢。”
杨无缺突然想起了王世宗和李文才二人,失声道:“不好,照你这般说法,王李二人凶多吉少。”
谢灵道:“他们是什么来历?”
杨无缺道:“为人极是正派,我必须马上追上他们。”
谢灵道:“这事我不拦你,追上后必须马上改变装束,我在城外水月庵等你。”
杨无缺心急如焚,纵身上马道:“不见不散,我还有许多事要问你呢?”
必定是他的快马比镖车快得多,不到一天工夫,远远已看见了前面的镖车,心中不禁踌躇起来,暗忖:“见着他们又该如何说呢?况且又当着许多镖伙?”
心中转着念头,坐下马已然行近,王世宗一眼看见他追来,诧异地叫道:“杨兄怎么也来了?”
杨无缺笑道:“秦总管小心谨慎,唯恐你们人手不够,是以又着兄弟赶来。”
王世宗大笑道:“他实在是多虑了。”
李文才摇着纸扇,拍马行近杨无缺,悄声道:“杨兄果是奉总管之命来的?”
杨无缺点头道:“可以这般说。”
旋又改用传音道:“二位究竟来意如何?如果是有所图谋,最好是及早撤身,迟则性命不保。”
李文才见他能用千里传音说话,感到十分惊讶,他虽出身名门,对武功极其自傲,究竟限于年龄,还没到能使用千里传音的程度,只得压低嗓音道:“实不相瞒,小弟与王兄乃是奉命来查究一件机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