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杨无缺所处的竹林,距离寒冰老怪所立之杨树约有七八丈远近,把这些情景看得清清,心里突然一动,已然思得一个破解之法,当下飘身跃下竹林,绕道飞向前村奔去。
远远便见红衣女,口含竹哨,站立在一株古树之下,身后站立了两个玄衣汉,当下呼地一声,直向红衣女扑去,沉声道:“把那些毒虫收回来。”
红衣女一惊之下,疾挪五尺,沉喝道:“你是谁?”
杨无缺一抬步已到了她面前,冷冷道:“不必问我是谁,叫你收回来你就收回来。”
红衣女一面惊讶这人身法之奇,一面暗早已扣下一把乌芒刺,当下格格笑道:“就凭你一句话?”
杨无缺冷峻地道:“不错,在下是先礼后兵,把话说在前面。”
红衣女面色一变,娇喝道:“办不到。”蓦地把手一扬。
可是,手才举起一半,只觉人影一闪,手腕已被对方扣住,顿时半身麻木,手上一松乌芒刺洒了一地。
红衣女身后的两个黑衣汉,见红衣女被杨无缺制住,纵身上前抢救,杨无缺冷笑一声道:“除非是你们不想让她活了。”用手一带,把红衣女的身迎着刀光推去,吓得黑衣汉赶紧撤招后退。
杨无缺又一声沉喝道:“快把那些毒虫收回来。”
红衣女正是北魔门下的蛇娘,她倒确有一股狠劲儿,硬是忍着痛不作声。
杨无缺正待手上加劲之际,蓦地里,轰、轰,连续传来几声爆响,几团蓝淡淡的火花,突在蛇群爆炸开来,见风即燃,地下立时涌起一片火光,四处熊熊燃烧起来。
随着这几声爆炸,竹林复又亮起一片火光,晚风吹刮下,似有一股浓烈药味,迎风飘散开来。
这空的黑蜂,一嗅着这气息,纷纷下坠,跌落地下,蛇群也似怕极这股药味,俱都掉头后撤,四散游走。
树上的寒冰老怪厉声叫道:“蛇娘,你若再不把那些毒虫收起,等会游散开去,这一带的农家可就被你害苦啦。”
其实,不待寒冰老怪开口,红衣女所带的黑衣汉,早已取出竹管,呜呜吹了起来,一个声音十分尖厉凄怆,一个所吹的音调却又沙哑低沉。
蜂群蛇阵,一闻竹笛,流水般向林外撤去。
杨无缺手一松,放开了蛇娘,冷冷道:“今天饶你一次,下次再遇上我,可别怨在下手下无情。”
蛇娘是何等奸狡之人,细味他的噪声,绝不像十上下人,冷冷一笑道:“大丈夫光明磊落,何故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杨无缺冷冷道:“快滚吧,不用拿话激我。”
蛇娘斜睨了他一眼,格格笑道:“是不是见不得人?”
突地,寒冰老怪从村口踱了出来,沉声道:“转告令师,老夫深感她的盛情,他日必有所报。”
蛇娘不敢再留,放步疾奔面去。
寒冰老怪满面阴沉,对着杨无缺招了招手,杨无缺缓缓行近道:“北魔门下,擅用这些毒虫,倒不易应付呢。”
只听竹林哈哈大阵大笑,李文才手摇纸扇与王世宗并肩行了出来笑道:“兄弟早就料到北妖门下,惯用这些毒物,是以才预备这些药物,今晚果然派上了用场。”
寒冰老怪喟然叹一声道:“老朽也曾想到这事,是以借了几颗霹雳弹来,总算把她们赶跑了。”长吁一口气道:“咱们到那里再谈吧。”几人重回屋内,杨无缺忍不住问道:“她们这般逼迫前辈,除了请前辈加盟外,是否另有他意?”
寒冰老怪欲言又止,半晌方道:“世兄请不必多问,最好速离此是非之地。”
杨无缺甚感诧异地道:“为什么?”
寒冰老怪摇摇头道:“不用多问,老朽不久便得离开此地。”跟着一阵狂笑道:“我倒不信这批恶徒能一手遮天,掩尽天下人耳目。”
杨无缺心知他必有难言之隐,不便再行追问,目视王世宗二人道:“咱们走吧。”
王世宗起身来道:“咱们确实该走了。”
三人辞出后,杨无缺忍不住对李文才问道:“李兄素来料事如神,可知北魔为何一再逼迫冯前辈?”
李文才摇着纸扇,徐徐道:“寒冰老怪武功虽高,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而且他一向独来独往,从不树帮立派,亦无势力可言,北魔没有拉拢他的必要,再说北魔既已投入九天阁,势力强大,像寒冰老怪这等人物,已不在她眼里,她所以一再寻找寒冰老怪,只怕是出于九天阁的授意。”
杨无缺恍然若有所悟道:“此话大是有理,可是她们太过小视寒冰老怪了。”
李文才摇头道:“这也不尽然,一则他们是采取暗袭,再则过于依赖这些毒物,以为只要放出两种毒物,寒冰老怪就插翅难飞了。”
杨无缺想了想又道:“李兄可曾料到她们的下一步骤?”
李文才沉忖有顷道:“如若寒冰老怪对九天阁果真如此重要,今后必将寸步难移。”
王世宗突然插言道:“寒冰老怪必然持有九天阁的某些秘密,不然九天阁不会对他如此看重。”
李文才深以为然道:“令尊遇害之事,他并不曾目睹,更不知主使之人是谁,就算他在会期出面作证,也不能说是九天阁所为。”
杨无缺点头道:“这话有理,可是除此之外,兄弟倒想不出还有什么重要隐秘。”
李文才沉思有顷道:“一般人推想天下盟大权已然旁落,盟主已不是肖大侠了,但肖大侠究竟情况如何?那取得天下盟大权之人又是谁,没有人知道,说不定这些事寒冰老怪知道一点,是以九天阁不能放过他。”
三人一路谈论,不觉已到城边,李文才突然伸手一拦道:“咱们不用进城了。”
王世宗诧异道:“不进城又上哪里去呢?”
李文才道:“北魔既已在金陵设立分坛,自然得广布耳目,咱们的行踪,恐怕早已落在她们的眼里了。”
王世宗笑道:“咱们正要寻她,她们知道了又能把咱们怎样?”
李文才摇头道:“此刻不是凭武功决胜之时,我想天下盟并非要杀死寒冰老怪灭口,而是意欲从他手取得某件东西,咱们要探听这件事,就必须从暗着手。”
杨无缺接道:“李兄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办?”
李文才沉吟了一会道:“寒冰老怪乃是老江湖了,既知自身危机,自有趋避之法,只怕再不容易找到他了。如若咱们三人,由一人来假扮寒冰老怪,见机行事,或能从对方的口,探出一点口风。”
王世宗摇头道:“不行,此事太过冒险了。”
杨无缺朗声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就由小弟来扮寒冰老怪如何?”
李文才想了想道:“以杨兄现在的武功自不足虑,但对这些毒物,恐怕不是你所能应付。”
杨无缺豪迈地一笑道:“凡事都得冒几分风险才行,二位不必替小弟担心,咱们就这样决定了。”
李文才对杨无缺脸上端详了一会道:“杨兄这张人皮面幕取下稍加修饰即可应用,虽然难以瞒过真正行家,但仍可蒙混一时,事不宜迟,杨兄请即随我俩回旅店,咱们马上开始准备。”
王世宗与李文才是住在一家古老的客寓,房屋高大,占地甚广,二人占的是一个独院落的上房,倒是十分清静,李文才一进屋内,脱下杨无缺的面罩,揣摹着描绘起来。
王世宗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悄声对李文才道:“咱们被人盯上了。”
李文才微微一笑道:“此是意料事,北魔既在金陵立舵,哪有不广布眼线之理。”
杨无缺接道:“这样倒好,赶到天明之后,两位兄台可直接送我出去,小弟便不愁找不到她们的分坛了。”
一夜之间,李文才已为杨无缺把面具弄妥,把王世宗买来的黑袍穿上,果然与寒冰老怪有七八分相似,又相互模拟了一番口音,这才由王李二人双双把杨无缺送到店门前,相互一揖而别。
杨无缺明着与二人说话,暗目光探射,已发现有两个江湖打扮的汉,往小巷内一闪而逝,心不禁暗暗点头。
他现在的身份乃是寒冰老怪,当下一摇一摆,缓缓顺着大街前行,暗一瞥,已发现有一个江湖汉,掩掩藏藏跟了上来,心暗笑,一转身径往一寒酒楼行去,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要了几样菜,径自低斟浅酌着。
在酒楼呆了约有半个来时辰,杨无缺已然有些不耐,起身正待离去,突然一个中年文生缓步朝他行来,拱手微微笑道:“冯兄久违了。”
杨无缺暗道:来了。当下也拱手一笑道:“请恕老朽眼拙,兄台是……”
中年文生后又笑道:“兄弟姓夜,近从苗疆来。”
杨无缺细味了他的口音,似有几分女腔,他这一提苗疆,心立时大悟,哈哈笑道:
“失敬、失敬,原来是夜大掌门,老夫几乎不认识了。”
中年文生微微一笑道:“小徒误解兄弟之意,以致冒犯冯兄,兄弟甚感不安,风闻侠驾已来金陵,特地亲来促驾。”
杨无缺朗笑道:“好说,好说,老朽痴长几岁,岂能与后生小辈一般见识。”
中年文生又道:“兄弟下处高此不远,此间不是谈话之所,请到那面一叙如何?”
杨无缺略作沉吟道:“夜兄一定要老朽前去,老朽遵命就是。”
偕同中年文生双双行出酒楼,突然一个堂倌模样的汉,从后面追上道:“客官请等一等。”
杨无缺停下脚步道:“何事?”
堂倌对他使了一个眼色道:“还有多余的银没找给您老呢。”
随即递上一些碎银,内井有一个小纸球。
杨无缺知有缘故,接过拣了一个大的递给他道:“赏你。”
顺手把剩下的银往怀一塞。
中年文生似乎没有留意这些,仰首傲岸地在一旁立着,杨无缺转过身来道:“风闻夜兄已加盟天下盟了,可有此事?”
中年文生冷冷道:“此是盟主的抬爱,冯兄如若有意加盟,兄弟倒可为你略效微劳。”
杨无缺道:“这事以后再说吧,肖盟主久不在江湖上露面了,不知现驻在何处?”
中年文生怔了怔答道:“这个连兄弟也不清楚。”
杨无缺复又道:“夜兄是何时见着他的?”
中年文生道:“约在一月之前。蒙他看重兄弟,亲来苗疆邀约入盟,盛情难却,只得权充暂为他在金陵开创局面。”
他回答得十分坦率,杨无缺却是暗暗心惊,事情十分明显,天地盟如不是自信已有力量控制大局,绝不敢公然露面。
此时二人已然行至一处巨宅之前,中年文生轻轻在兽环上敲了两下,双门立时开启,年生侧身一让道:“冯兄,请!”
杨无缺坦然大步行入,只觉这座宅,不仅建筑宏伟,而且布置得十分气派,俨然王公大臣的府第,所不同的是隐隐似笼罩着一层神秘恐怖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