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杨无缺摆脱了厉雪后,一路往前疾奔,他必须要赶在厉阴天父女之前到达京城,摆在眼前的有两件事他得查明,第一,那位专和九洲镖行作对的黑衣人,究竟是何来路?第二,与他同时进入九洲镖行的,还有王世宗和李文才二位英侠,此刻不知情况如何,他们进入九洲镖行,是何居心?
九洲镖行是九天阁的分坛或者是天下副盟,已经没有疑问,而且他已有意无意之间,使二者间生了裂痕,不问结果如何,于自己这面总归是有利无害,现在他必须运用机智暗查出九天阁的总坛所在地。
京城已经在望了,他仍是穿着那件青色长袍,往前奔走,突然道旁茶棚之内,走出一个玉面朱唇的少年公子来,对他招手道:“杨老这里来。”
杨无缺只觉这少年面容熟极,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随道:“公子尊姓,如何认得在下?”
少年微微笑道:“您老是忘了,前几天还去我家收帐呢?怎么忘了?”
随上前拉着他的手臂道:“家父近日买了几件古董,正等着您老替他鉴赏呢。”
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杨无缺心中暗自纳闷,因是少年对他连使眼色,也就不便再问,随着少年离开官道,从小路抄向—片竹林,不久便到达一小寺院之前。
少年举手敲了二下,寺门打开后,出来应门的竟是一个女尼,那少年不言不语,直接到了佛堂之内,这才卟哧一笑。
杨无缺正待开言询问,禅房缓缓行出一个女尼来,口宣佛号道:“杨兄弟一路辛苦,请先歇歇吧。”
出来的女尼竟是谢灵的师姐静缘,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少年原来是谢灵的师妹林珍。
林珍容他坐下后,这才一本正经地道:“京城风声正紧,各方高手纷纷赶到,你这身打扮能瞒得过谁?”
静缘接着开言道:“前番灵妹不慎,落入厉魔之后,你又突然失去下落,真使贫尼急煞,还幸得以无事,以后务必小心。”
杨无缺点点道:“师姐说得极是。”
跟着又道:“但不知谢师姐与钟离大叔现在哪里?”
静修答非所问地道:“他们已经没事了,不过钟离先生还得修养些时。”
杨无缺见她不肯吐露,也就不再问了,话题一转,笑向林珍道:“珍妹妹,烦你再替我把容貌变易一下行吗?”
林珍笑道:“可以是可以,但得答应我一件事。”
杨无缺道:“能够答应的,我一定答应。”
林珍俏皮地笑道:“我替你易容后,咱们一道走。”
这事的确不难,但却有许多不便,杨无缺想了想,目视静缘道:“师姐的意思如何?”
静缘道:“只要你不嫌她顽皮,就领她去吧,反正她在寺内也是呆不住的。”
杨无缺笑道:“好吧,我答应你了。”
林珍大喜,立刻替他改扮起来,又取出一张人皮面具给他蒙上,瞬间便成了一位年约二十四五的少年书生,和林珍的一身贵公子打扮,倒也相称。
二人相偕走出寺外,林珍道:“你准备去什么地方?是寻幽览胜呢?还是另有重要的事?”
杨无缺苦笑道:“我哪有时间寻幽览胜,自然是办事情。”
林珍神秘地一笑道:“你好像很忙似的,到底是忙什么呀?”
杨无缺摇了摇头,他说不出究竟现在要去办什么事。
林珍见他半晌没有做声,复又格格笑道:“你若没有事情赶着去办,我这里倒有件事情呢。”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来,递给他道:“这是人家给你的,你瞧着办吧。”
杨无缺接过字条一看,上面写了几行字:“与九洲镖行作对的一派,颇有来历,他们亦是冲着九天阁来的,不想东魔竟作了替死鬼。厉阴天生性阴沉毒辣,决不会就此罢手,一时采取报复,对方准会吃亏,汝应设法解救,此人以后于你极有用处。”
字条前后均未署名,可说是无头无脑。杨无缺看了半晌,摇头道:“此人究竟是谁,叫我如何帮助他呢?”
林珍笑了笑道:“如果你想帮他的话,现在正是时候。”
杨无缺急道:“那就烦珍妹领我去吧。”
林珍抿嘴笑道:“当然可以,但你得先陪我玩够了,到时候自然会领你去。”
说着又附着耳朵悄声道:“除此之外,你有空时还得把杨伯伯的剑法传我几招。”
杨无缺正容道:“我已得传贵谷的飘香步随形法,传你几招剑法,可说是礼尚往来,当然可以。”
林珍急急摇手道:“不行,这与传飘香随形步法扯不上关系,倘你认为是礼尚往来,我情愿不学。”
杨无缺诧异道:”为什么?”
林珍笑了笑道:“这是你和我私下交换条件,与旁的事扯不上关系。”
杨无缺点头道:“不管怎么说都行,我答应以后传你几招就是。”
林珍大喜道:“小妹先行谢过杨兄。”
二人一路进城,林珍绝口不谈找人这事,只是东逛西逛,直到日已西斜,杨无缺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立定脚道:“逛够了没有?我们该办正事了。”
林珍此刻确也玩腻了,格格笑道:“咱们先找个僻静的地方吃饭,再慢慢把事情告诉你。”
杨无缺无可奈何地随她进了一家饭馆,林珍见里面没有什么惹眼的客人,这才轻声说道:“厉阴天自从一着失算,吃了一个大亏后,已改变主意,各地分支号虽还有人守着,却是有名无实,暗地里把所有高手调集,准备一举把海外来的那股力量消灭。”
杨无缺道:“他处心积虑,设计圈套,逼迫我拿出剑谱,哪有空闲对付旁人?”
林珍道:“他手下高手甚多,原用不着自己动手。”
杨无缺想了想道;“你这消息从何面来?”
林珍笑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哪能瞒过我们。”
杨无缺不以为然地道:“充其量他不过是九天阁的一个分坛罢了,我们专来对付他又有什么用?”
林珍点点头道:“不错,九洲镖行果是九天阁的燕赵分坛,除了九洲镖行外,还有川湘、西北、江南共四个分坛。据说四大分坛都是邪魔巨盗所掌管。”
杨无缺骇然道:“照此看来邪魔巨盗,都被他们拉拢过去了,这岂不是违背当年天下盟的宗旨了吗?”
林珍哼了一声道:“谁说不是,可惜的是我们始终寻不到九天阁的总坛。”
杨无缺激动地道:“既到这种地步,大家便该退盟,再不听他的约束。”
林珍叹了口气道:“武林最重信诺,盟书上都有各派掌门人的誓言和亲笔签押,谁能背弃师长的信誓?况且九天阁暗地里扩大势力,为了本派的安危,大都不肯强自出头。”
杨无缺接道:“是以大家都默认忍受?”
林珍摇头道:“那也未必见得,短时间的沉寂,说不定就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
杨无缺为恐耽误事情,立起身来道:“我们该走了。”
林珍也跟着立起,两人相偕走出店门,缓缓在街头行走,林珍突然将杨无缺一拉,闪入暗弄之内,杨无缺方待询问,她已放腿往前疾奔,杨无缺只得跟着她跑。
眨眼已越过数条街道,行至一栋古旧的大宅子后门,林珍这才悄声道:“那人就落脚在这里。”
杨无缺当先跃入,里面是一座大花园,穿过花园,再越过两个小院落,已到上房,一路静悄悄地,不见一条人影。
此宅既是住宅,照理不该没有人,这种出乎常情之事,倒加深了他的警惕,心中正自疑惑不定时,突见瓦面人影一晃。
杨无缺暗用传音道:“珍妹留神,此人不像宅内的人。”
他一面通知林珍,一面暗中察看,除了发现有好几人在瓦面戒备外,又在地面发现了数具倒卧的尸体。
林珍此刻也看出情形有异,比着手式告诉杨无缺道:“我们只怕来晚了。”
杨无缺复用传音道:“既有人戒备,便证明人还没有走,你跟着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
二人运用飘香步法,闪过了屋上戒备的人,偷眼向里看去,只见花厅灯光通明。厉阴天端坐在椅上,两旁排列了四个服装各异的中年人,地下倒卧着一个锦衣公子。
只听厉阴天阴恻恻地道:“你现在已尝着魔火焚心的滋味了,说是不说?”
地下躺着的锦衣公子,沙哑着嗓音,竭力嘶叫道:“老贼别梦想,你就是把本公子挫骨扬灰也不会说。”
杨无缺早就听老魔说过,魔火焚心歹毒异常,而这锦衣公子竟能忍受,顿起惺惺相惜之心,正自心中踌躇,如何下手救援之际,耳畔突起一阵传音说道:“解除魔火焚心,应先行封闭阴太阳经,然后以纯阳真气,驱除经脉内阴毒之气,再饮下一杯百花仙露,可保无事……”
杨无缺心里一动,举目正待搜寻传音的藏身处,蓦地一条人影飞至,好快的身形。只觉眼前一花,扑通,扑通,瓦上几个巡风的已同时倒下。
厉阴天猛地一抬头,沉喝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