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缺尽情施展飘香随形步,接近花厅,偷眼向里望去,只见那青袍老者正和一个黄衫老者对面坐着,此人他在浣月宫见过,正是那河西老叟赵九龄,心中不觉恍然大悟。
只听赵九龄道:“盟主目前最迫切的有两件事,一个是浣月宫主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有一件就是姓杨的孤儿。据赵三麻子说,此子八九是那人之后。”
青抱老者道:“浣月宫主生死虽是一个谜,兄弟却认为她纵然没有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尤其是昆仑派那个姓杨的孩子,更是不成气候,犯不着费那么大的劲。”
赵九龄奸狡地笑了笑道:“近来听说那个姓杨的投到镖行里了,不知厉老知道不知道?”
青袍老者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道:“敝镖行里的人数太多,兄弟倒确实没有留意呢。”
赵九龄道:“厉老不妨着人查一查,兄弟急着要去复命呢。”
青袍老者面容骤变,双目闪射出二道可们的光芒,半晌方强压下来,冷冷地道:“天下盟下高手不下千个,一个乳臭未干的陔子,到手便可擒来,何用劳师动众,小题大做。”
赵九龄深悉老者性格,不敢十分相逼,拱手告辞道:“既然厉老这方面有强敌侵犯,兄弟也不敢勉强了,说不得我们只有自己去着手搜查。”
青袍老者也不挽留,随即起身道:“那就偏劳几位了,恕老朽不远送。”
赵九龄辞之后,飞身向墙外掠去。杨无缺也身形一飘,紧随身后。
岂料,赵九龄才行飞出,又立即飞起四五条黑影,杨无缺暗中一惊,赶紧将身子一伏,还幸未被对方觉察。
暗暗尾随着对方,越过两道大街,见那些人影都聚集一处,落入了一家客寓,这才缓缓跃登一株古柏之上,偷眼向内观望。
这才发现赵九龄的同伴竟有五六人之多,一个身体胖大,手执两颗铁胆的虎面老者,似是一行人的首脑。目光炯炯望着赵九龄道:“此行结果如何?”
赵九龄道:“厉老言词闪烁,不知是何用意。”
虎面老者哼了一声道:“明明在他镖行,他为什么庇护那小子。”
赵九龄接道:“听说他有一个独生女儿,还是……”
虎面老者敛去笑容道:“这话到有几分说法,不过厉阴天何等高傲之人,只怕其中还有别的缘故。”
突地,一阵洪钟也似的嗓子插口道:“我真不明白阁主近来的行事,越是人家认为鸡毛蒜皮的事,他越是认真,就拿这小娃来说,不过是个未出师的孩子罢了,也值得这般小题大做?”
杨无缺听这说话之人,口音十分熟悉,仔细一看,才知是那晚到过浣月宫的铁叉吴刚。
虎面老者横了他一眼道:“你总是这般火爆脾气,你怎知这事不重要呢?”
顿了顿又道:“厉阴天之意老夫已猜着几分,如今你我既奉命而来,好歹要把他弄回去,如若没有活的,就是死的也罢,总得有个交代。”
赵九龄道:“厉老如果别具用心,把人庇护在他的麾下,你我又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虎面老者阴沉沉的手中铁胆一阵揉搓,嘿嘿笑道:“老夫自有叫他乖乖把人交出来的办法。”
杨无缺倾耳细听,暗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办法,能令那魔头就范。”
讵料,虎面老者谈了几句话后,竟然各自回房去睡了。
他判定九洲镖行正全力对付强敌,暂时还不会顾到这些事,况且他已明明看见青袍老者回绝对方,是以决定先看看动静再说,好在自己是自由之身,一旦有事,仍有脱身的能力。
一宿过去,次日竟不见厉雪来到,心中正自奇异之际。
青衫老者已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杨无缺起身让坐,青袍老者沉声道:“现在没有工夫和你闲谈,快些收拾一下随老夫上路。”
杨无缺微感意外地道:“可是又出事了?”
青袍老者道:“老夫打算带你到蜗居暂住些时,你意如何?”
杨无缺因详知昨晚之事,以为他出于一番好意,或者是出于厉雪的恳求,心虽不愿,但又觉得如能借此机会,练习一些时日的武功,到是有益无损。随答道:“东主既有此意,在下遵命就是。”
随着青袍老者步出客房,门外已准备好了一辆黑油布的四套车。二人坐入车内,放下帘子便是严密异常。
一路车行极快,而且沿途都有接应之人,稍稍进点饮食,换过马匹后,立刻又起程,连日连夜的赶了三昼夜,马车已进入了一个群山环抱的深谷中。
青袍老者沿途极少说话,这时才开言道:“到了,这谷内就是老夫的家,只怕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
杨无缺故作不解地道:“镖行正是多事之秋,东主把在下领来家里,倒叫在下好生不解呢。”
青袍老者淡淡一笑道:“当然有原因,等会你就知道,前面就是家了,咱们下车吧。”
跳下车来,顿觉心境一宽,果然这是一处修心养性的人间乐土。
二人踏着萋萋芳草,行过一座朱栏小桥,再穿过一片竹林,已到一所精舍前。青袍老者原是走在前面,此刻突然往回一退,伸手虚虚一让道:“请进。”
杨无缺忙道:“还是东主先请吧。”
青袍老者抬起手按在他背上道:“你来我家总算是客,不用谦虚了。”
杨无缺还待谦让,老者手掌突地一拂,连点了他挂膀、凤尾、精促等五处穴道。
老者将他制住后,沉喝一声道:“先把他带上去。”
里面立刻奔出四个青衣使女来,把他架入屋内,往一间暗房一推,随即把门关上。
杨无缺虽聪颖绝伦,但无论如何,也无法猜透老者的用心,若说他怀有恶意,早在京城便可动手,何须用三天三晚的工夫跑来这里下手?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刻,突然一阵脚步声响,房门开处,青袍老者缓步行了进来,伸手在壁上一按,倏然现出一个窗户来。老者指着窗外道:“你看那是谁?”
杨无缺举目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铁笼内,吊着一个衣衫槛楼,满面血污的大汉,先是一怔,继而倏然省悟,那不就是在苗山常给他和奶妈送米送柴的钟离大叔!
老者森森地道:“此人你该认识,他就是金陵分号的主持人,外号快斧手的钟离乔。”
杨无缺失声叫道:“钟离大叔是好人,你为什么把他弄成这个样子?”
老者大笑道:“你别着急,还有呢。”
伸手往壁上一按,左面的窗户也开了,映入眼帘的,又是一个同样的大铁笼,里面坐着一个篷头垢面的少女。
此女虽是篷头垢面,他却一眼便已认出,竟是谢灵,他真不知对方怎么会知道他们认识。
老者见他双手微微发抖,脸上神色大变,不禁得意地冷冷笑道:“老夫并没有意思一定要他们的命,如果你能答应老夫一件事,立刻放了他们。”
杨无缺原是一个极富情感之人,眼看他们都是因自己而陷魔掌,禁不住热血沸腾,高声吼道:“他们与你无怨无仇,为问这等戏弄他们?”
老者面无表情地道:“老夫向来做事但求遂心,不问用何手段。”
杨无缺怒吼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才肯释放他们,说吧!”
老者点头道:“看来你到是蛮重义气的。”
顿了会又徐徐地道:“说起来这件事极是容易,只须把你爹遗下的剑谱给我,立刻可以换回两条人命。”
杨无缺说话的声音本就极大,再加上两声怒吼,早把铁笼内的谢灵和钟离乔惊动。那钟离乔伤得极重,仅只睁开眼来看了看他,谢灵似乎没有什么损伤,立刻抬起头来叫道:“孩子切莫听他鬼话,你给了他,我们照样地活不成,何况这事关系重大,那是万万不可。”
杨无缺摇头道:“这事我弄糊涂了,我爹爹是谁我至今不知,更没有留下什么剑谱。”
老者冷冷地笑道:“你还装什么蒜。”
只见杨无缺甚是疑惑,面无表情,不做声响。
老者目视杨无缺,接道:“你们可以好好商量一番,老夫决不相逼,不过时间限定今晚,明晨老夫等着你的答复。如果不能让我满意,嘿嘿嘿,那时候的滋味可就有点不好受呢。”
老者走后,谢灵突然上前抓住杨无缺的手臂,两眼泪珠顺颊泉涌流下,半晌方呜咽着道:“都是我害了你。”
杨无缺摇了摇头,轻轻抚着她的手道:“不用伤心,那事等会再说,我先看看钟离大叔的伤势。”
钟离乔入房便不支跌坐地下,此刻却挣扎着站了起来,沉痛地道:“孩子,你总算长大成人了,大叔见了你,真不知有多高兴,不幸的是我们都落入了魔掌,唉……”
他原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只是身上遍体鳞伤,更因穴道被制,无法运功疗伤,是以痛苦非常,勉强说了几句话,身形已是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