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哀悼小鸡
我的手中是什么？唉，是一只毛茸茸的小鸡，它，多么可爱啊！可是，它却离我而去了，孤单地，独自去享受它天堂的幸福生活了。离开了我，它不管我了，即便我放声大哭，哭得地动山摇，它也全然无知。
我的心中是什么？唉，我长叹一声，我的心中充满悲哀，充满悔恨，为什么我的脚下不长眼睛？倘若长了，事情便不会如此悲惨了。我的心像刀割一样，我害死了它，它已经死了，我该如何向它诉我内心的痛苦，又该如何请它原谅，请它饶恕我的罪过！它不能再活了，我的这个罪过，再无法弥补，因为它去而不复了。即使我马上把全世界的临终的生灵救活，可它，已经死了，我救不活它了。
我怒敲着我的头颅，我要向它跪下，向它磕头！可是，我不能跪下，不能磕头，怕再次伤害了前来哀悼它的同伴！
我曾踩伤蚂蚁、青蛙......我因此而悔恨，可我还踩死了一只小鸡，它又是多么可爱，多么娇小啊！我回忆着伤害它的前后经过，我真恨自己，恨自己粗心大意。
我在地里干活，小鸡们陪在身旁。我渴了，要回家喝水。我走着，小鸡们紧跟在我的身前身后。它们在门口停住了，我进屋喝水去了。我的口又湿润了，力量倍增，我踏着雄健的步伐出了门。可是，就在我这雄健的步伐下，夭折了它的生命！虽没有踩得它破腹裂肠，但它承受不住，何况是一脚雄健的步伐呢！它死了，它死了！
我拨开它的眼皮，那双稚嫩的，充满眼泪，闪着寒光的眼睛，呆视着我，一动不动。似乎它是申诉：“主人，你虽不是故意害我，但为什么不小心，只一脚，便结束了我的性命，我还小啊！......”我抚摩着它，如线的泪水滴在它身上，它长眠在一个土坑里，我含泪埋葬它，干燥的泥土被我的泪水浸湿了，浸透了我悔恨的心。我埋葬了它，埋葬了罪恶的历史，我难忘啊！
我不满世界的不平，为什么鸡不长得和人一样大，倘若这样，它就不会受到我的伤害了。我是一个奇怪的人，我同情小动物，植物的命运，它们被人统治，任凭人类残杀，而无力反抗。我的心怎么能平静呢？有人以为踩死一只小鸡不足为奇，伤心又是何必？但在我的心目中，一棵小草，一只蚂蚁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更何况是一只小鸡呢！我会因为它们的死去而痛苦，自然界的月缺花残，都是我的伤心之缘......我奇怪，很奇怪啊！
我的大竹片上写下“鸡之墓，罪恶的历史”几个字，插在了它的坟前，我垂首哀悼着它......
1993年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