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信了,柳奕自然而然的把信件交给父亲,他也说不清他是什么想法。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写的东西为当世不容,毕竟纵然世情如此,也总要盖一个遮羞布上去。实话啊,是肯定不能说的。
但是他就是想写出来,想看看父亲是什么态度,还想看看奶奶是什么态度。他年纪还小,有资格轻狂,有资格张杨,有资格去犯个错,再去撞个南墙。
他真的不知道这些话不应该说出来吗?他真的不知道这些东西就算写出来,也不能扯上皇帝吗?
他知道。
他知道不应该扯掉那块遮羞布,他也知道这年头,可以抨击大臣,可以抨击那些所谓的“硕鼠”,但就是不能指责皇帝,不能指责目前那些世家。写着前面那些,还会有人为他辩驳,说他不过另一个狂士楚凤歌,甚至会有人拥护他的说法,说他“真名士,自风流”,但一涉及到后面那些,触动的利益集团太大了,他的清名也就完了。
可是,他不愿意。
凭什么这些就不能说?凭什么世家就可以肆意的欺压小民,左右皇权?凭什么这世道就仅仅维护着世家的利益?
他还怀着一腔热血,还能去向青天问个缘由,还能去向那些所谓的大家族讨个说法,还能身居北疆,护佑一方百姓不受戎狄侵扰。
他还年轻。
当信件离开他的手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是把自己的看法,自己的热血悉数上交,去向父亲求一个答复。虽然,如果被斥责了也没什么,他肯定是不会放弃的就是了,不过,如果是肯定或者认可,哪怕是默许也好,那便更好了。
柳凛之如他所料,打开了信件,然后就僵在了那里。
柳凛之他早就知道他的大儿子早熟,想的多。不过他相信柳家的家风,养出来的孩子也绝对会是一身正气,所行所为必定不会损人利己。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儿子这才这么大,就已经开始思考这些问题了。
怎么说呢,儿子想到这些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文字还难得的一针见血,就是有些过于偏激了。不过,之后总能掰回来的。emm,不是什么大问题。
柳凛之有些欣慰,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惜······
不过,就这个言辞语气,还真的是小孩子呢。柳凛之不由得失笑,也不由自主的有些伤感,年华易逝,时不我待啊。但是同样也是是欣慰的:后继有人。
言语有些太过于激进,这段要删。
emmm,这段写的不错,留下来。
过了一会,他就发现儿子的信件上全是朱笔批复的圈勾。
无奈之下,他只能把儿子再叫过来了。
柳奕听到父亲叫他时的心情有些忐忑,他不确定父亲会是个什么态度。
走进屋子就看到父亲笑着看着他。其实蛮难得的,父亲已经好久没笑过了。在娘亲还在的时候,父亲也因为常常身在军营难得一笑。柳奕他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心里也放松了下来。
“所思无甚大问题,对于世家的看法有些偏激,之后有机会让你真正见识下就好了,其中的一些用词不合适,需要改一下。”柳凛之说到这里,不由得有些窘迫,“在誊抄一遍吧”
柳奕惊喜的看了一眼父亲,但是听到世家的那些话的时候,又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安静的回答了一声,是。
柳凛之暗笑,还是小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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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儿柳颢亲启:
别离已然三月有余,不知颢哥儿又做了些什么事情。身为次子,尤其母亲身边就你一个小辈,你应当看顾好你祖母,不要使小性子,记得时常下车走一走。
关于你上学的问题,我会再写信和朝廷交涉,如无意外,你明年春季当可以入学。在此之前,你要努力学习。
同行的车队中有你的同龄人,你可以去找他们玩耍,这些都将是你未来的人脉关系。
并无他事,望尽快回信,以诉此三月间的杂事。
庚子年六月廿二日